“個案報批”何時終結？

于　寧　樓　夷

外資在叩開全牌照大門之后，希望能夠提高入股比例，并出臺透明的規則

“我們知道中國很難給出時間表，但是我們希望能盡快有所承諾，加速改革，這是雙贏的策略。”美國證券業協會主席馬克萊克瑞茨（Marc Lackritz）對《財經》說。

他是在10月18日舉行的中國資本市場論壇上說這番話的。這是一場高規格的論壇，參會者既有美國財長約翰斯諾、美國證交會主席克里斯托弗考克斯、中國證監會主席尚福林等中美金融高官，也有包括摩根大通、美林、建銀投資等中美著名投資銀行的高管。

這實際上是一次中美證券業的對話。美方如此重量級的團隊的亮相正是為了向中國政府發出信號：進一步加快開放中國的金融服務和資本市場。

“門票費”降價？

目前，中國證券業正在掀起自2001年以來的第二波重組浪潮。瑞銀證券對北京證券重組剛剛結束，遼寧證券與摩根大通的談判正酣，而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等公司對湘財證券的爭奪則剛剛開始。面對中國龐大的證券業市場，外資券商無不摩拳擦掌。

但突破中國的管制壁壘并不容易。中國證券業市場的大門依然沒有全部打開。中國入世時給予的證券業開放承諾相比銀行、保險業要保守得多：外資可入股33％，但主要是投資銀行業務，不包括證券交易和經紀業務，也沒給出這兩項業務開放的時間表。近來隨著問題證券公司的重組展開，證監會在一定程度上放開了綜合牌照券商的合資尺度，目前已有單一外資可持股20％、合計持股可達25％的內部規定。

當然，也存在著外資券商經過突破現有規定的案例。據《財經》了解，在最近的瑞銀重組北京證券的例子上，瑞銀雖然僅持股20％，但通過和其他股東的回購協議（并向其他股東承諾年回報率）從而獲得了實際管理權。

實際上，瑞銀證券是以17億元代價叩開了全牌照之門。盡管這只是個案報批，但這正是目前外資券商進入中國的捷徑：通過承擔個別問題券商的債務等方式，付出高額的門票費，最終叩開中國的大門。

在叩開全牌照大門之后，外資券商顯然并不滿足于通過高額的門票費用和“個案報批”的方式進入中國。

“在中國的監管框架下，美林無法從事在美國和歐洲主要國家從事的全面金融業務。”美林證券副董事長、國際業務總裁詹姆斯奎格利（James B. Quigley）對《財經》說。

美林在年初與華安證券成立了合資證券公司——華安也在建銀投資的重組名單之中。奎格利表示，“美林對中國很多證券公司進行考察之后選中華安，對于和華安的合作非常放心。現在，監管者要宣布一些規則的變化，我們需要退一步來考慮我們能做什么。”

等待新規則的不僅是美林一家。“我認為中國證券行業的開放比我們預期的要慢。”萊克瑞茨強調，他所在的證券業協會代表美國600多家證券公司。他認為，短期內中國應該允許外資控股合資證券公司，長期來看應該允許外資獨資，允許外資開展證券交易業務，而且“應該取消入門費，把市場對所有人開放”。

在1999年中美達成入世談判的時候，證券業的開放并不是關注的焦點。“中國加入WTO之后，美國證券業才覺得這是個問題——證券業開放的話題沒能在WTO文件中得到足夠的體現。” 奎格利說。

“我在紐約和其他尋求在中國發展的證券公司談過，令我震驚的是，每家公司都有自己的戰略，但是大家和官方都很少溝通。在本次會議上，美國政府、財政部和證券業協會終于統一了立場，向中國發出明確信息。”他認為，中國不但應該有一個發達的金融市場，而且應該擁有世界最完善的金融市場。

非常明顯的是，外資希望中國改變規則，明確規則，而不是對某家外資發放牌照并允許某種特殊安排，這個規則應該是透明的。這與中國一貫以來的“個案報批”是矛盾的，一旦證監會出臺了明確的規則，就只能對所有外資一視同仁，不能以“個案”為由將某些外資拒之門外，也就難以控制開放的速度。

關鍵是控制權

在談及開放證券業的要求中，控股權屢屢被提及。也就是說，諸多外資券商希望將目前的33％入股比例提高到49％甚至51％，“如果沒有控股權，沒有哪個外資敢輕舉妄動。”一位外資投資銀行人士稱。

摩根大通國際業務總裁安德魯克洛克特（Andrew D. Crockett）認為，讓外資持有更多的股份是雙贏之舉。中國的一些證券公司資本金不足，事實上有的已經技術性破產。外資證券公司可以帶來國際經驗，幫助他們提高透明度和公司治理水平。但是，如果讓外資證券公司出資金和技術，卻只能持有20%的股份，而沒有控制力，很難吸引真正的投資者。即使入股20%，也沒有多大動力在系統提升和人員培訓上進行投入。

安德魯表示，是49％還是50％并不重要，關鍵在于控制權。

他分析說，如果外資持有49%，而其他股東的股權是分散的，持有49%就能擁有控制權；如果政府持有另外51%，但是讓外資自由進行決策，也可以接受；如果不讓49%的外資股東參與決策就會帶來麻煩。“我們并不是只對持有51%股權感興趣，我們希望能夠控制我們的投資，能夠影響業務發展的方向。”安德魯對《財經》說。他以婚姻為例，認為50%對50%的比例顯然有助于雙方的互相理解和目標一致。

此前曾經傳出摩根大通有意入股遼寧證券的消息，但遲遲沒有結果。據悉，摩根大通最初提出控股51％，并獲得包括央行在內多個部門的允許，但最終未能通過證監會的審批。后來盡管這一入股比例降低到了49％，卻依然未獲證監會批準。

證監會的回應

今年12月在香港舉行的第六屆WTO部長級會議上，各國將就包括農業、工業產品關稅減讓及服務業開放三個領域的問題展開談判，這被視為多哈回合談判的關鍵，金融市場開放無疑也包括在內。萊克瑞茨等多位美國證券業人士均希望，中國能夠在此期間，重修證券業開放規則。

國內證券業對此則存在爭議。近三年來，證券行業普遍虧損，很多證券業內人士認為，如果外資全面進入，中資將無法抵抗，所以對于市場開放頗多爭議。事實上，證監會對行業利益的保護是非常明顯的。

面對如此大的外部壓力以及行業本身的問題，證監會也在考慮行業開放的問題。7月29日，國務院批復的證監會起草的《證券公司綜合治理工作方案》下發到各地證監局和地方政府。該方案提出，2007年底前證券公司全面實施公開披露制度，實行保證金第三方獨立存管，歷史遺留問題基本化解，公司數量、結構基本合理，行業對外開放穩步推進，國際化競爭格局初步體現。

匯金公司副董事長汪建熙在中國資本市場論壇上表示：“應該允許外國投資者逐步進入中國市場。采取關門措施，嚴重違法違規橫行，這樣的市場是有效的市場嗎？”

本刊記者盧彥錚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