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大連的秦海璐,9歲被媽媽送進營口市戲曲學校,專攻最辛苦的刀馬旦。1996年告別京劇團,考上中央戲劇學院,轉(zhuǎn)學舞臺劇,經(jīng)人介紹拍了陳果的《榴蓮飄飄》,改寫一生。
熟識秦海璐的人都知道她心臟不太好,最初在孟京輝的話劇《臭蟲》劇組里演出時,瘦弱的她曾在臺上忽然心臟病發(fā)作,被送到醫(yī)院搶救,幸好沒出大事。有了這件事后,大家總會關心她的身體,而秦海璐卻說——我最大的心病是童年。
沒有布娃娃
說起自己的童年生活,秦海璐頗為感慨。她說那時的每個兒童節(jié),她最希望的是父母能夠帶自己去公園,然后送自己一個布娃娃,可是這個愿望終究沒有實現(xiàn),她的記憶里,不曾有過女孩子最喜歡的布娃娃,甚至不曾有過一件玩具。
由于父母每天上班,秦海璐就由只比自己大幾歲的姐姐照顧,中午和姐姐一起吃媽媽早上準備好的盒飯,下午放學后寫完作業(yè),就由姐姐帶著去外面瞎晃,沒有目的,等到晚飯時間,再一起回家,晚上,通常會和姐姐一起縫布口袋,縫好了就賣出去賺錢貼補家用。正是兒時的經(jīng)歷練就了一雙巧手,“平時家里的針線活都是自己獨攬,后來再大些,爸媽和姐姐的毛褲也都是我織的,現(xiàn)在我很多衣服上的花都是自己親手繡的。”說起這些,秦海璐十分自豪。
A型血的叛逆
秦海璐說自己是A型血,平時不太愿意跟別人說話,叛逆心理特別強,別人根本不能勉強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F(xiàn)在秦海璐很少穿裙子,因為打小練了很多年功,腿上的肌肉走向特別明顯,不練后,肌肉變成了脂肪,她覺得自己的腿不好看,所以堅持褲裝。
談起小時候,平時寡言的秦海璐頭一次滔滔不絕,仿佛積壓了多年的情感,終于豁以釋放,像一種埋怨,又似一種回味,源源涌動,不容人打斷……
最多的是淚水和汗水
“許多人都說我的性格比較極端,這應該是我小時候?qū)W京劇時那種殘酷的訓練方法造成的。我9歲開始學京劇,學刀馬旦。那時不叫學戲,叫‘打戲’,吃了很多苦,挨了很多打。我姥姥總是罵我媽媽為什么讓孩子去學戲,我媽媽后來也對我說:‘我和爸爸覺得很對不起你,讓你吃了那么多苦?!业膬蓷l腿的迎面骨現(xiàn)在摸起來全都是小顆粒。那時候回家也不敢給家里看,記得有一次睡覺的時候,我媽媽的肚子不小心碰到我的腿,我疼得忍不住大聲叫起來。她撩起我的褲腿兒一看,我的兩條腿全是青黑的。那些學唱花臉的,也和電影《霸王別姬》一樣,老師真用帶刺的東西在他們嘴里攪和。那樣的童年,全都是眼淚和汗水,我?guī)缀跸氩黄鹗裁纯鞓返氖隆?/p>
住在戲校的時候,每個周末父母可以來看孩子,可我的爸爸媽媽因為要供我和姐姐兩個學藝術的孩子上學,于是下了海,到大連做生意,而我在營口,所以他們沒有時間經(jīng)常來看我。周末,別的孩子的父母都來看他們,給他們洗衣服,我媽媽有時也來,給我?guī)弦恢晃易類鄢缘臒u,我一頓就給吃了。如果她沒來看我,我就在樹上畫一條道。我記得有一次他們13個星期都沒來。那種長時間的孤獨和絕望把我的整個性格都改變了,以前我很活潑、開朗,人家都叫我‘小人精’,但現(xiàn)在我變得很沉默。”
無數(shù)的否定換來肯定
“童年給我留下的陰影,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一直被否定。最開始我學的是青衣,但因為聲音粗,發(fā)聲方法不對,所以我的老師讓我學程派,認為我根本唱不了梅派。我一邊學文戲、一邊學武戲,學校里對我好的也只有兩個武功老師,其他所有的老師都否定我。慢慢大了,懂得看別人的臉色??晌疫€是不服氣,每天拼命地練功,早上唱、晚上唱,每個星期只要回家,就跟著李維康的磁帶唱兩個正反面。也許A型血就是特較真兒吧,我就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不能唱梅派。終于有一天,老師說:你可以唱梅派了。
有人說我心理有疾病,太偏激了,也有說我清高,不愛理人的,可我的心理年齡比同齡人要成熟很多,比較知情達理,懂得關心別人。因為以前的生活給了我太多的感觸。我知道自己問題在哪兒,我也在改,在慢慢轉(zhuǎn)變。
我心臟不好,主要原因是老失眠、精神緊張。一工作起來只能睡三四個小時。那天楊婷姐姐她們來劇組,說我比演《臭蟲》的時候瘦多了。過了兩三天,她們再到劇組,嚇了一跳,說我兩三天的工夫又瘦了!我拍戲全靠精神支撐著,這可能和原來在戲校時的訓練有關。那個時候,讓我們一只腳綁在鋼絲床上面,一只腳綁在下面,整宿不睡覺,靠得就是精神。這是我從戲校里唯一學到的東西,它讓我四肢靈活。動作片、武打片,只要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我都可以完成得很好。但是我失去了比我現(xiàn)在得到的重要得多的東西——少年的快樂、開心、無憂無慮……這些我都沒有,成長的過程就是這樣,整個童年時代就這樣沒有了,就算擁有任何東西都是彌補不了的。我很少會對別人講這些,有人在談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我也一定會回避。那些傷心的記憶我不愿再觸碰它,回憶給人留下的傷口也會慢慢愈合?!?/p>
永遠做“自己”
“《榴蓮飄飄》剛拍完那會兒,我特別迷茫,也特別想得到肯定。因為實際上我雖然后來考上中戲,但從學了十年多的京劇往話劇上轉(zhuǎn)變是很難的。我大學二年級才慢慢轉(zhuǎn)過來。大學四年級,我在想自己到底是應該繼續(xù)留在北京做演員,還是回家去找個公司做個秘書?
拍完《榴蓮飄飄》的時候,我其實完全可以炒作自己一下,因為陳果的片子不管獲不獲獎都是值得關注的。但是我的性格不是那樣,我一直都回避炒作。從拍完片子到獲獎前的那一年多,我和三五個最好的朋友天天去酒吧,我也不說話,就坐在一旁看他們說、他們玩。那一年多,一直在等、一直在沉淀自己,特茫然,但也讓我在心理上成熟了很多、懂得思考很多。后來得了獎,別人把我和鄭秀文、張曼玉相提并論,壓力也很大,因為我畢竟是過去沒有作品的一個人。但是后來我想明白了:做演員的最高境界就是做回自己。
那時看韓紅在一個電視節(jié)目中說她自己。她出名后,她姥姥天天坐在院門口說:‘我們家大紅開了一輛大白車?!约鹤畲蟮淖兓褪悄R越戴鏡片越大、越黑。直到有一天,她上公共廁所沒有零錢,就對看門的人說:‘我是韓紅,麻煩您讓我上一下廁所?!Y(jié)果人家說:‘韓紅是誰呀?’所以其實不認識你的人還是很多的。我現(xiàn)在如果不是出席正式場合就不化妝,像現(xiàn)在這樣穿雙球鞋,依然我行我素。我本身純樸的東西不會改變,改變了的只是時間、是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