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

他和她結婚之前曾經去過一次黃山。

黃山里有條，情人谷，一條長長的鐵鏈上掛滿了密密麻麻的各種各樣的鎖。從全國各地來的情侶們在這里共同把一把把鎖鎖在鐵鏈上，祝福自己的婚姻能像這鎖一樣鎖得長久，鎖得牢固。他和她也在這鐵鏈上共同鎖上一把鎖。

她對他說：“將來你要離開我的時候，我們還到這里來。”

“做什么?”他問。

“來開這把鎖。打開了，我放你走。”

“要是打不開呢?”

“你就死了那份心吧。”

他“哈哈哈”地笑。她“咯咯咯”地笑。

當時他們想，那是不可能的。

十四年過去了，他們的女兒十三歲。

他們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化。

開始是小吵，后來是大吵。漸漸地冷戰。最后他終于提出要離婚。

她很難過，看樣子是無法挽回了。她想到了那把鎖。她知道打不打開他都要離婚的，可她還是把這事提了出來。

這是你當年的承諾，你必須要兌現。

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去就去。

門外忽然有響動。是不是女兒在外面?

她急忙開門看，沒有人。

兩個人把一切準備好了，騙女兒說是去黃山旅游。女兒木然地送他們出門：“爸，媽，你們早點回來!”她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下來。

他們坐上火車。走了半天，她心里慌得不行，掛著女兒。一個人在家能行嗎?放學回來吃飯怎么辦?要是有壞人來了怎么辦?

她主動和他說話：“給家里打個電話，問問孩子怎么樣吧?”電話沒有人接。再打，還是沒有人接。他們慌了，女兒干什么去了?兩個人就開始研究。好長時間沒有這樣在一起說話了，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會不會在放學的時候遇上壞人?”她著急了，眼淚流出來。他就勸她，拿出手帕給她擦淚。勸著勸著!他自己也心神不定起來，腦門上也冒出了汗。她又反過來勸他別急。

旁邊的旅客都很羨慕地說：“這兩口子真好！”

那一晚，兩人輪著打手機給家里，可是一直沒有人接。

早晨，黃山到了，手機也沒電了。他的嘴上起了泡。

下車第一件事就是找公用電話，給女兒打電話。現在這是他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終于有人接了!他倆都把耳朵緊緊地貼在話筒上：“微微，是你嗎，你沒事吧?”

“沒事。”

“你昨天晚上到哪兒去了?”

“我一個人害怕，到同學家去了。啊，對了，你們把鑰匙拿錯了，拿走的是我的自行車鑰匙。怎么辦?是不是住到賓館后告訴我地址，我把鑰匙給你們發快件過去?”

他看看她，她也看看他，兩人幾乎是同時說：“不用了！”

放下電話，他打開口袋看。他放進去的明明是黃山鎖的鑰匙，現在拿出來卻變成了女兒的自行車鑰匙。

他們互相看著，忽然都笑了。兩個人擁在一起，好久沒有分開。

看電話亭的老頭斜眼看他們，嘴上嘟囔著：“都這么大歲數了，怎么還和年輕人似的!”

責編／姚迎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