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樹一幟的傳統名拳——戳腳翻子

提起“戳腳翻子”，對于初習武術者來說似乎還比較生疏，然而，在傳統武術界中無不對這一中華古老拳種十分推崇。

戳腳翻子拳相傳“創于宋、成于明、盛于清”，至今已有千年歷史了。宋時道長鄧良依珠算九歸口訣創戳腳九枝子，并將其傳與周同，再傳與岳飛。至明朝時被溫姓武術家發揚光大，形成包容多種技法、功法的較完整的拳術體系。多年來，民間武術盛傳宋時創出武術的十大門戶，乃是洪、留、枝、捋、磨、彈、查、炮、花、龍。其中的“枝”便是枝子門，或稱九枝子，也是戳腳翻子的舊稱，寓意為“枝以生葉”，故稱“枝子門”。在清朝后期“北拳三大支——直隸戳、山東彈，山西形意龍為先”的說法中便以戳腳為最，是“南拳北腿”中“北腿”的代表。

著名武術家李瑞東曾在其《太極拳譜》的自序中寫道“余自幼即癖如好拳棒，無奈未得遇名師……后得幸饒陽李老遂先生來，得其開導指教，方稍較明釋……先生是戳腳門，近日四鄉各鎮均推戳腳門為最，聞風膽落。”清代盛行戳腳的情況由此可見一斑。《水滸傳》描寫的好漢中，武松醉打蔣門神用的“玉環步”、“鴛鴦腿”正是戳腳的典型技法，可見起碼在施耐庵著書的年代已盛行戳腳。國內首部功夫片《少林寺》中李連杰所演練的拳術套路也是戳腳。談及這些，對武術門內門外的人來說也就均不感陌生了。

戳腳翻子稱為“枝子”，是因為這門拳技的創造是以“枝以生葉”為理論基礎的。“枝子”是以腿法為基礎的拳術，腿法是根本，其它技擊手段均由腿法派生，并與腿法配合。因此，身軀猶如一棵大樹，腿法猶如樹之枝，其技擊手段猶如樹之葉。

枝子也稱九枝子，九枝子是依珠算九歸所創，也就是依珠算中“從一到九的一位除數的除法口訣”所創。套路結構一去是除，回來是乘。枝子以“九”為根，生十八腿、三十六擒拿、八十一手、一百零八連環腿。

“枝子”古時也稱“鴛鴦腳”。因其腿法的后踢、后撩、后蹬等動作均須與雙臂配合，雙臂上揚下合猶如鴛鴦展翅，而“枝子”的腿法是連環踢法，左右腿輪換踢擊，如鴛鴦形影不離，故稱“鴛鴦腳”。在古拳譜《溫家教育術》中更明確指出鴛鴦腳是“一腿變九手，共其數目八十一手”。

戳腳的獨特腿法是后踢腿，拳諺云：一見屁股調，便是戳腳到。后踢腿包括九翻鴛鴦腿（又叫后丁場）、后外擺腿、后蹬腿、后撩腿、蹶子腿等。這些腿法在踢出落回時都要求前腳掌重重地戳在地上。戳腳的定勢又叫“戳丁”，即重心落在支撐腳上，擊發腿以前腳掌著地，腳尖向著支撐腳的中部，后跟上翅，兩腳似成“丁”字。由于師徒相傳必要強調“戳”腳，枝子的別名便稱作了戳腳。

“枝子”還叫“翻子”或“九翻子”。翻子，是指拳術技法講究變化，有如翻板之機巧。如上翻下、左翻右、前翻后、陰翻陽、肘翻手、手翻足、虛翻實、剛翻柔等，一手翻三手，三盤翻九手，故戳腳翻子也常簡稱為“翻子”。

著名武術家、戳腳翻子大師吳斌樓先生在其遺作《拳術發明與動作內容》一文中寫道：“這個拳術，也不說少林武當，何門何戶，名稱就叫枝子拳，又叫戳腳，普通說就叫翻子。”

戳腳翻子的內容與功法

戳腳翻子不是以純剛為主的少林宗派，也不是以柔克剛的武當一脈，它講的是剛中有柔，快中有慢，虛實相間，抑揚頓挫。它的功理功法講究內外功結合，即內外相隨，內外合一。剛是外，指筋骨皮，練可舒活筋血；柔言內，指心肝脾肺腎，主練精生氣，氣生神，精氣神三合，練功提神助氣，氣達寸、中、底三通。

因此它包含外練與內練兩部分內容。

外練，主要指的是基本功和套路。基本功不外乎各種手形、拳形、步形、身形、腿功、樁功等等，均是初學者必須掌握的基本動作和要領，套路則是外練的主要內容。

北京的戳腳翻子是以九趟戳腳為門戶拳，下生六趟寸手翻子，又稱六趟根。六趟根下生六趟梅花落地，即地躺拳，又叫地踅卡。九趟戳腳分左右，生燕青十八翻，俗稱十八羅漢拳；十八羅漢拳生十八趟底盤拳術即十八羅漢影，又稱翻子影。通常以其頭趟\"靠沾連\"為名稱之，實際上并沒有這么多套路。除九趟戳腳、六趟寸手翻子、六趟地躺拳外，燕青翻子僅有十趟，翻子影僅兩趟。此外有大翻子兩趟、小翻子兩趟。

戳腳翻子套路的分類是相當科學的，各有其特點、風格和訓練重點。這將在下文中具體說明。

套路的作用是為了增強體力，活動手足，熟練招法。因此，少學而多練也會達到習武目的。

外練還包括硬功，也即俗話說的私功夫。如鐵砂掌、鐵腿功等，是要求習武者練就一兩種能超過常人的功夫。此種功夫沒有門戶風格的區別，可互學互練。

內練，是戳腳翻子得以在幾百年間聞名武林的根基。戳腳翻子的內練，并不是單純的氣功，它是練精生氣，氣生神，提神助氣發于手足身軀，從而提高擊打力量。諸如樁功、呼吸三步功、三心練氣法、運掌八法等，都是內練功法。這些內練功法并不神秘，正是越有用的東西，練來越簡單，收效越明顯。

從養生角度講，戳腳翻子先求練三經，乃是水津經、血筋經、易筋經。津液滿而不虧，人則精神；血筋足而不虛，人則健壯；氣筋充而不傷，人則剛旺。三經充，元氣不散，不習武亦可延年益壽（見《溫家教育術》）。所以戳腳翻子拳詩云：“精養靈根氣養神，養功養氣見天真。丹田養就長命寶，萬兩黃金莫與人。”這是對戳腳翻子內練功用的概括。

戳腳翻子的技法風格與特點

戳腳，是戳腳翻子門的門戶拳，以十八種腿法為基礎，分上中下三盤，左右腿連環使用，組編成九個套路。

戳腳腿法要上踢頭胸，中踢肋腹，下踢七寸；有前踢有后踢。腿法以點、圈、查、寸、掀、擺、前、后為母腿，在踢、擺、圈、點、掀、提、蹬、碾、撩、掃等踢法上加以變化，并注重腿法組合，明踢藏暗踢，左右輪換，前后相連，高低銜接，腿腿連環。且步中藏腿，腿中藏步。

戳腳套路的風格是手腳并用，直打直進，以“戳”為要點，擊出腿落地時必以前腳掌戳地，與支撐腳似成一“人”字形。“戳腳”在運用中，站姿多取虛步，前踢多用虛丁，后踢多用戳丁。

戳腳最注重后腿的使用，可出敵不意。后腿有撩踢，即鴛鴦腳（在明代時，戚繼光、何良臣、唐順之等就曾以“鴛鴦腳”稱呼“戳腳”）；有擺踢（即后外擺腿，此腿由撩而至擺，擺踢則為暗腿）；有點踢（即尋枝腿，繃腳面向后點踢，多取胸、腹、肋、襠部）；有蹬踢（即蹶子腿，高可蹬面，中可蹬襠，下可蹬踹敵小腿）。

演練戳腳套路，要求動作剛猛，實打實做，硬攻直進。套路中無一定勢，一步一腿，環環相扣，勢勢相連。各趟動作不多，可互接互練。

練習戳腳要注意體現：虛丁戳實崩撐挎掩八字。即：丁腳是虛的，便于起腿；戳腳是實的，前腳掌著地，撩踢有力，變腿迅速；崩、撐、挎、掩是手法，手領腳發，腳領手出，手腳齊起。

寸翻子也叫寸手翻子。寸翻子的套路有六趟，為九趟戳腳派生而出。寸翻子的套路短小而嚴謹，手法多變，講究寸勁、寸擊、寸形，即點勁、爆發力。要求勁力由內至外，由柔至剛，蓄而后發，氣聚于腹，發放于一點。

演練寸翻子須注意“掩”字當頭，掩手、掩肘、扣足、扣膝、掩襠、順肩、合胯。這些要求同樣適用于燕青翻子、小翻子、大翻子。演練寸翻子，每當爆發力擊發之后，絕不定勢，應即變為下個招勢，以便下拳擊出。即是拳譜所說的“脆快一掛鞭”。手腳變化快而巧妙，往往是此手封，彼手打；手防上，腳攻下；攻中有防，攻防兼備，進退閃轉、竄蹦跳躍貫穿始終。

寸翻子技法講“寸出挺沖備封六舒”八字。“寸出挺沖”是對出拳推掌戳指的勁力要求。“備封”是強調打人先護己，有備而動，所有動作都是一攻一防；并突出軟硬勁，軟勁要不強頂，不硬架，順勢而舒，蓄力而發；硬勁則是一旦拳腿及于敵身，則力從內發，如雷霆萬鈞之勢，爆發而至。“六舒”強調的是六節舒通，六節指：腕節、肘節、肩節、胯節、膝節、踝節。六節舒則通靈變化，使身法巧妙。雖使用寸勁、寸擊、寸形，卻能以寸短為長擊，達到“一寸長一寸強”。

燕青翻子又叫燕青十八翻，或燕青十八腿、燕青十八技。在老拳譜拳經中均有記載，稱它是由“九枝分左右”所生。但在上世紀初，戳腳大師吳斌樓學藝時，戳腳之鄉已無人會練了，僅留有拳譜數冊。1935年，吳斌樓參加民國六屆運動會，遇見湖北選手姚志廣，始知姚先生是戳腳門上輩大師姚振芳之后。姚志廣先生身負燕青十八翻絕技，吳不恥下問，與姚志廣先生共同磋商，整理出燕青翻子的套路數趟和燕青翻子的十八種基本技法。

依老拳譜整理的燕青翻子套路共十八趟。依老譜的說法，燕青翻子前八趟為八大開，后十趟為一條龍。前八趟每趟注重一個字，即燕青翻子歌每句的頭一個字。歌詞如下：

觀花空點把門開，撤地尋枝向上抬。

挎肘兜肋斜閃靠，原挨原取護胸懷。

橫攔扣鉆回視閱，張開大嘴吸進來。

搬樁以粘肩撞擠，踅身斜出講八拆。

前八趟套路均很長，每趟動作均在50個以上。動作舒展而不敞，結構合理，高低側正，拳打腳踢，騰空平衡，身法步法，無不得到練習。在場上要拳打八方，甚為活躍，也非常吃功夫。“一條龍”則一般在20個動作左右，僅一個來回，多練手法，特別突出滾身、吸腰、肩打、胯撞的打法訓練。

靠沾連又叫羅漢影，翻子影，它是相對燕青翻子而言。燕青翻子十八趟，人們俗稱其為十八羅漢拳。燕青翻子的動作端正大方，舒展卻不敞。而靠沾連是專走下盤，主練象形，姿勢多變，身法突出。先師曾說，十八趟燕青拳如十八羅漢在云中行動；十八趟羅漢影，練的是羅漢們從云中倒映在地上的影子。這足以形象地說明靠沾連的練法要求。

靠沾連，顧名思義，這路拳法是要貼近敵身的。靠、沾、連三字就是拳路的內涵，因此它要求柔中含剛。

靠沾連套路以雞形為主，龍形為助，猴形為術，以鵬鷂之形顯瀟灑，以燕雀之形生機巧，以龍蛇之形現靈活纏綿。

戳腳翻子講練十三形，乃是龍、虎、猴、馬、鶴、雞、熊、燕、駝、豹、鷹、鷂、蛇，在靠沾連套路中尤為突出。

據傳，靠沾連也是十八趟，但真正傳下來的僅有頭趟靠沾連和續靠沾連。當時所得續靠沾連的弟子并不多，而這趟套路又極為難練，至今，會者已寥寥無幾。

大翻子架子較大，扎實剛猛，手法樸實無華，全套無一定式，多取弓、馬、虎抱頭步，很吃功夫。相傳大翻子有八趟，以架子錘為八大拳之首，又稱架子拳之祖。上有連環拳，下有連環腿。有陰有陽，有剛有柔，有形有法有式，有實有虛有靜。這趟拳可說是翻子拳的根基，拳術中所言及八法（手法、眼法、身法、步法、精神、氣息、勁力、功夫），八勢（外八勢：摟、打、搪、封、彈、踢、掃、掛。內八勢：驚、惶、猛、烈、狠、毒、神、急。），八手（起、落、鉆、翻、崩、轉、橫、豎），八足（掀、擺、前、后、點、圈、查、寸）等，幾乎都有所體現。

小翻子既稱為小，是因為動作結構小巧緊湊，無燕青翻子的舒展，無寸翻子的爆發力，無靠沾連之象形，也無大翻子的剛猛。

小翻子突出的是連環。套路動作是連環的，很少有亮相定勢；技擊技法也是連環的，或攻或防，或手或腳，或進或退，或左或右，皆是連環而生。勁力蓄而后發，發而即收，收而再發，似無休止。步法左旋右轉，手法忽明忽暗，勁力有柔有剛，節奏快而不亂。這便是小翻子的演練風格。

戳腳翻子技擊特點講“十八技”，乃是壓、打、刁、拿、崩、炮、彈、踢、摟、架、搪、封、插、撩、搬、搓、沖、撞。這十八技體現在手法、腿法、身法、步法、眼法的全面配合上。

戳腳翻子是閉門拳種，一動一行一收一放均以“掩”字當頭，講究扣足、扣膝、掩襠、掩肘、掩手、順肩、合胯，強調出手先護己。

具體到腿法上，則講掀、擺、前、后、點、圈、查、寸。由此生出明腿十八腿法，還有暗腿數種。腿的技法中還包括腳的技擊法，乃是踩、跺、別、磕、扣、戳。

具體到手法上，則講拳的起、落、鉆、翻、崩、轉、橫、豎；掌的劈、扇、拍、掛、沓、帶、插、撞；身法的伸、縮、靠、抖、俯、仰、翻、晃；步法的正、斜、進、退、順、拗、轉、插、 虛、實；勁法的綿 、軟、硬、脆、滑。

具體到底踅功夫上，則講跌、撲、滾、翻、蹬、踅、剪、銼。

眼法，則講眼截拳、拳截眼、眼行拳隨、眼拳同行、手眼身一致而行等法。

戳腳翻子在技擊中有明打暗打之分，明打是搏手，暗打是摔，其特點是連打帶摔，手腳齊動，以腳為先。腳的圈、點、查、擺、踢與手的崩、搏、鉆、帶、拿密切配合，腿法為本，腿法練好了，五行則順，六合則對，進退則靈，運用筋骨則易。

而剛柔則既貫穿于套路演練中，又貫穿于技擊方法中。在套路演練中，剛柔體現為快慢相間，剛柔相濟，抑揚頓挫。在技擊中則體現為陰陽互換、虛實相合、后發先至。戳腳翻子的大多數招式在使用中均有虛招“引手”，即招引對方出手，然后突發實招。這也是閉門拳種的特點，充分體現它的“變”與“刁”。

豐富的拳學理論

戳腳翻子這一古老拳種流傳下許多前輩拳師的理論著述，其中系統的著作是《溫家教育術》、《技術禮論》、《藝術明言》。專題論述則極多，諸如《棍術問答》、《步法說明》、《槍棍說四平鎖卡五十五著姿勢歌》、《肩頭論之說明及手掌拳腕肘腰胯腿膝之談》、《解釋十全說》、《七節鞭發明及練法》、《牛頭鎲與鎲鐮》等。如果將各種論述及古譜整理出來，不啻為一部極為豐富的武學專著。

僅從成書于近五百年前的著名《溫家教育術》的第2-14章節（共22章節）即《武術易言》、《六合說論》、《拳八字演說》、《練氣說論》、《三心練氣說》、《六意連絡論》、《蔽四梢說論》、《三穩易言論》、《三尖比論》、《眼比要論》、《腳說論》、《腿法說論》、《內外五行論》目錄即可看出該拳術體系的完整與全面。行家更可看出形意拳也正是以此為基礎形成的。

戳腳翻子是傳統武術中一門較為全面系統的拳種。在《吳斌樓戳腳翻子全書》中系統地總結了從練法到技法，到功法，到理論，從而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體系，可謂中華傳統武術中最具代表性的拳種。因此，對習武者來說，學習戳腳翻子或了解戳腳翻子，均會收到“窺一斑而知全豹”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