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訪問：中外三市長太湖論劍

世界服務業的發展水平已成為當今衡量一個國家和地區綜合進步和現代化程度的一個重要標志。上個世紀后10年，發達國家的服務業占GDP平均增加10個百分點，高收入中的發達國家增長點超過15個百分點。就中國目前而言，服務業增加值占生產總值的比重比20年前平均增長了15個百分點。服務業已經成為越來越多國家經濟社會發展的主陣地。

2005年11月8日，本年度的世界城市服務大會在中國無錫拉開帷幕。大會吸引了包括聯合國、APEC、歐洲服務業聯盟等國際機構的官員以及中國有關部委領導、國內外城市近百名市長、國際著名服務業企業代表600名嘉賓和中外八十余家新聞媒體的出席。大會的一項創意成果是《世界城市服務業合作發展——無錫宣言》問世。

本次服務大會的主辦方是中國貿易促進會、中國市長協會、無錫市市政府，由無錫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發起并承辦的，大會取得全面的成功：成功地向國內外推廣了無錫，成功地為政府服務業建設了一個國際平臺，而且大會本身就是一次成功的招商，當場簽訂的成交合同金額高達81.2億人民幣。

作為參會媒體，本刊專訪了本次世界城市服務業大會的東道主，無錫市市長毛小平、美國猶他州鹽湖城市長彼得·Ｍ·克魯恩以及智利圣地亞哥市市長克里斯蒂安·拉貝·格里列，并就城市發展、各國城市交流、貿易磨擦等做了提問。

無錫市市長毛小平：

真正意義上的“以人為本”是城市發展的核心和歸宿

《財經文摘》：無錫作為一個離上海較近的三線城市，有人質疑它組織這樣一個世界性服務大會是不是合適的選擇，你怎么看這樣的聲音？

毛小平：坦率地講，無錫在做一件對它來說有難度的事情。我是這樣理解的，不是你具有一定條件就能把這件事情做好。但是，我們既然想到了，就還是努力去做。

在聯盟城市的選擇上，我們的定位很明確。沒有去“高攀”紐約、倫敦、東京，而是選擇了國外其他中等城市，即所謂的志同道合者。它們情況和我們差不多，比如美國的鹽湖城、瑞典的烏梅爾以及巴黎周邊的重要城市，這些城市也認為自己還需要發展服務業，但對無錫而言，這些城市的服務業十分發達。對這些城市而言，他們需要中國的市場，中國中等城市所具備的巨大市場潛力也將為他們下一步發展服務業提供寬廣的空間。

而上海畢竟是個大都市，有它的身份象征意義，它未必會找一些這樣的城市，但它要去找紐約、東京、巴黎這樣的城市也會有難度。上海和頂尖的國際大都市還有比較遙遠的距離，如果不把周邊的小城市維護好并支撐它的話，其本身就很難獲得長足發展。

其實，無錫做這樣一個城市之間的服務業聯盟并不容易，也可以說是進行一種嘗試，而且，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非無錫這個城市所能承擔的一種嘗試。

《財經文摘》：在此次服務業大會上，你密集地會見了這么多城市的專家和市長，你有哪些收獲能不能和我們分享一下？

毛小平：最大的啟示就是，一個城市的發展，其出發點和歸宿點到底是什么。這應該成為我們制定各種規劃的指導思想。盡管我們一直提倡“以人為本”，但是在制定規劃目標的時候，指標往往又提到外來投資增加多少，GDP增加多少，都是一些與“人”沒有直接關聯的經濟目標。國外的城市在制定規劃的時候往往是提出居民收入增加多少，教育投入多少，公共設施投入多少。這就給我一個啟發，今后政府部門開展各項工作，包括各種考核指標的制定都是值得認真思考的問題。如果這個問題不解決，后面的事情就依然是在圍繞數字做文章，工作就很難讓百姓滿意，我們應該多考慮人民生活能否有更好的環境和質量，這也是一個城市發展的出發點和歸宿。

《財經文摘》：無錫在城市發展制定目標時是否有與“人”有直接關系的經濟目標？

毛小平：有。無錫在下一輪發展規劃中，要考慮并準備試點的一個措施，就是力爭在“十一五”期間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義務教育。國外的很多市長來了后都說他們的教育是免費的，這點給我的感觸很深。在保障方面，北歐國家做得最好，最困難的群體他們保護得也很好。政府在發展過程中，要提供更多的保障性措施，尤其是對弱勢群體、低收入水平者的保障。這是我們政府應該好好反思并解決的問題。

《財經文摘》：你剛才說到無錫要實現義務教育？這可是個大手筆。政府是否有明確的運作和實施方案呢？

毛小平：我們統計過，無錫市如果全面實現12年義務教育（從小學到高中、職校畢業），每年需要財政投入8000萬元。我們計劃分兩步走，第一步：從明年開始，無錫將對農村和城市內的低保對象實行12年義務教育試點，對符合條件的對象不收取任何費用，這些費用直接由市、縣（區）兩級財政撥款給學校，我們希望讓低收入水平家庭的孩子也能夠真正開心地“背起書包上學堂”。 第二步：“十一·五”期間，在無錫市真正意義上實現義務教育，讓農村和城市的適齡兒童全部免費接受教育。

《財經文摘》：無錫市在教育上實行完全的政府財政撥款，這在整個中國都不算是一件小事情呀。

毛小平：無錫今年的財政收入達185億，幾千萬的教育投入對于一百多個億來說絕對是個小數字，關鍵看你是不是重視這件事情。

毛小平簡介：男，1957年7月生，漢族，江蘇武進人，大學學歷。曾任江蘇省輕工廳副廳長，江蘇省輕工資產管理公司董事長、總經理、黨委書記。2001年2月任無錫市委常委、副市長。2002年1月任無錫市委副書記。2004年2月出任無錫市市長。

鹽湖城市長彼得·Ｍ·克魯恩:

以積極的方式來商榷未來之路

《財經文摘》：這是你第一次來到中國嗎？這里都給您留下了哪些印象呢？

克魯恩：我到過上海和無錫。其實我昨天晚上是第一次到中國。在上海下的飛機，那是我到的第一個中國城市，然后就是今天的無錫。中國的高速公路很好，又漂亮！城市建設也在進行中，看得出城市規劃也在成熟，相信會很美。

《財經文摘》：你今天才到無錫？昨天很多城市的市長都簽署了《無錫宣言》。

克魯恩：飛機延誤了，我們政府一行人今天上午才匆忙趕到無錫。我們錯過了簽署宣言這樣令人激動的時刻，我本人非常非常地遺憾。當然，鹽湖城也將是倡導這個宣言的一份子。

《財經文摘》：能透露你這次在大會上演講的主要內容嗎？為什么會選擇這樣的主題？

克魯恩：核心內容是關于政府如何扶持中小企業發展的。因為在整個商業行為中，中小企業應該是最具有發展潛力的一個群體。我們當地一個人口普查報告的結果令人瞠目：有3萬個企業也就是74％的企業所雇員工少于10人。這表明，正是這些新興小企業的增長創造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并促進了我們地區的經濟發展。

但是許多小企業既不是很成功，也沒有發揮出他們的潛力。那些具有創新意識和獻身精神的企業主往往面臨著一些不必要的障礙。認識到這一點之后，政府已經開始幫助小企業擺脫這些障礙，我們也提供了諸如小企業基金貸款等其他的幫助。

政府能做的一件促進經濟發展的事情，就是讓已經開始運作的小企業盡量保持簡單化。當地政府和州政府已從成功的小企業中獲得了巨大的利益。如果我們不給小企業制造障礙，它們就成功了。

《財經文摘》：現在中國商品出口美國似乎越來越困難了，雙方還不時地有貿易摩擦出現，這個問題已經成為兩國關系當中非常敏感的部分，你怎么看？

克魯恩：首先，在貿易方面，我認為公平和開放是應該擺在首位的，但是聯邦政府對此還有一定的限制，這是制約兩國發展的。當然，這并不是我個人的意見。就現在的經濟狀況來講，美國已經逐漸成了中國商品的消費大國，是中國商品最大的銷售地。美國人的觀念是盡可能地消費，注重花錢，不省錢，消費大于存儲，這是一種享受人生的模式。其實我個人認為應該有必要儲蓄，但是過多的儲蓄又不利于刺激消費，也是片面的。這其中牽扯到中美兩國的思想和消費觀念。總之，這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

《財經文摘》：很多中國商品都是通過輸送到智利再轉到美國的，因為智利和美國之間存在《北美自由貿易協定》，這在智利和美國之間是很平常也很容易實現的，你怎么看這種商業行為？

克魯恩：沒錯，我們和智利都是北美自由貿易區當中的國家，所以，對于中國來講，這也是一種方式，我不是很了解，所以也不是很反對這種方式。或許這對于雙方都有好處，但是我想這樣說的話，是不是商品的價格會高很多？

《財經文摘》：你個人覺得我們應該如何改善雙方的貿易關系，更好地促進彼此的交流和往來？

克魯恩：地方的中小型企業在雙方關系當中是有很大作用的，但是中國政府在這方面的制約因素一直占有很大的比例。我認為政府應該鼓勵中小型企業，給他們更寬松的環境，不應該限制。我們鹽湖城也以政府的名義扶植中小企業，同時也會以政府名義與中國的中小企業發生貿易合作，尋求合作機會。目前要做的就是，雙方都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談話，尋找適合的方法，以積極的方式來商榷未來之路。

彼得·Ｍ·克魯恩簡介：2004年大選當選鹽湖郡的市長，是鹽湖郡歷史上第二任市長。同時擁有金門大學法學學士、紐約大學房地產開發與金融專業的理學碩士學位及卡耐基-梅隆大學土模工程專業的理學學士學位。他曾長期從事公共服務行業，在社區領導、居民住房、公民事物和小型經濟發展領域有著深厚的從業背景。

智利圣地亞哥市市長

克里斯蒂安·拉貝·格里列:

建立彼此之間的信任關系至關重要

《財經文摘》：有消息說，今年年底智利政府將與中國政府簽訂一個自由貿易協議，這是否屬實？

格里列：是的，在一個月之前這個協議就已經開始起草了。我們已經與中國方面相關貿易人員進行了溝通，應該在下周正式簽署。這對于促進中智兩國的貿易、推動兩國產業的發展都很有意義，會為兩國的經濟界帶來很大的好處。中國市場無論是對智利還是對整個國際貿易市場來說都是十分具有吸引力的，我個人也十分看好中國，而且中國市場還有很大的潛力可以挖掘，前景很值得期待。

對了，我補充一個信息：下周也就是11月14日，智利即將舉辦南美洲首屆中國商品博覽會。

《財經文摘》:這次商品博覽會正是由本刊也就是《財經文摘》雜志社承辦的。據我所知，本社社長已經動身前往智利了。

格里列：哦，這真是太巧了，我知道這件事情，也知道你們《財經文摘》雜志。非常歡迎你們到我們的國家，我希望能夠在這次活動結束后回到智利，能夠有幸見到你們的社長。

《財經文摘》：智利是拉美第一個承認中國是完全市場經濟地位的國家，可中國現在卻面臨著與其他國家貿易摩擦的局面，你對此有什么看法？

格里列：對其他國家的行為我暫時不做任何評價，中國是一個成長中的國家，但是發展活躍是一個大前提，必要的溝通是不可缺少的。我個人的觀點是：貿易是建立在理解和溝通的基礎上的。這也是國際貿易的永恒話題。每個國家都是平等的，但是溝通的手段是必要的。圓桌會議是一個不錯的方法，它可以建立在平等對話的基礎上。

《財經文摘》：中國和智利兩國貿易關系非常密切，去年中智兩國貿易額達 53億，今年上半年又比去年同期提高30%，如今兩國又將簽署自由貿易協定，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兩國之間如何進行更好的往來，同時應該注意些什么呢？

格里列：我覺得國家往來也好，貿易往來也好，重要的是更多的交流，要把國家與國家之間的貿易變成公司與公司乃至人與人之間的貿易，這是一種參與性的商業行為，我們要讓更多的小生產者成為商業交流的主題，也有機會成為中堅力量。缺乏溝通是貿易雙方最大的阻礙。

特別要提到的產業就是服務業，在整個商業結構組成當中，服務業就是整個系統驅動的潤滑劑和調節手段，這是我們雙方都應該注意的一個環節。或許我們之間存在著或多或少的差異，但是我們又是相同和相通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從合作方面講，我們一定要建立起彼此的信任關系，這是至關重要的。同時這也是我在這次論壇上所要闡明的重要話題。

我想，建立一個和諧、和平穩定的大環境是前提，在這種背景下，我們雙方的經濟才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財經文摘》：你這次來到無錫參加大會，最直觀的感受是什么？回國后打算怎樣和你的市民分享這次中國之行？

格里列：感受最深的，就是全球化的影響已經不再是一個新提出的觀點，這其中蘊含的還是與溝通有關的問題。由個人到整個國家的溝通，由點到面。這次行動也是一個挑戰，看到了這么多發展迅速的城市，更是給了我很大壓力。我們將成立一個組織，從服務行業入手，由小到大，逐步發展，并協同合作，保持聯絡。同中國相比，可能在中國人的眼中，智利的國土面積很小，人口數量也相對較少，所以，希望有更多的中國朋友能夠來到智利看一看，感受一下我們獨特的風土人情，也歡迎你們來考察經濟貿易環境。

我最先會做的，是向我的國民和市民傳達我在中國感受到的一切，我會向他們傳達我都在這里感受了什么，學習到了什么，這真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情。

克里斯蒂安·拉貝·格里列簡介：Cristian Labbe Galilea已有著二十年大學教師教齡，曾任職智利大學法律系、南方自治大學等多所高校。曾獲得美國華盛頓天主教大學政治哲學與理論碩士學位，著有《榮譽的承諾——自1925以來智利現狀的政治評述》、《智利國家政策記》、《皮諾切特自傳》等書。

城市解讀：具有3000多年歷史的無錫，地處中國最具實力的長江三角洲地區，距離上海110公里，面積4788平方公里，是中國民族工商業的搖籃，也是吳文化、鄉鎮企業的發源地。無錫市于2004年實現GDP生產總值2350億元人民幣，人均總值達到5.3萬人民幣。無錫曾獲得“2004年中國十大經濟活力城市”，“2005年福布斯中國最佳商業城市第二名”等多項榮譽。

城市解讀：鹽湖城位于美國西部，是猶他州政府所在地。現有人口100萬人，城市規模不大，整潔有序。鹽湖也是經濟中心，為猶他州、美國西部及至全球都提供了服務。這里有許多終年覆蓋積雪的山巒，是滑雪的理想場所。這里的雪質號稱世界第一。2002年的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主會場就在鹽湖城。

城市解讀：智利是世界上距南極最近的國家。首都圣地亞哥市是南美洲的第四大城市，位于智利中部，面積15718平方公里，人口580萬，智利是拉丁美洲比較富裕的國家，擁有非常豐富資源，銅的蘊藏量居世界第一，是世界上唯一生產硝石的國家。智利政府于1970年12月15日同我國建交，是第一個同中國建交的南美洲國家，現已成為中國在拉美的第三大貿易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