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零售人民幣NDF出臺可以減少人民幣在遠期不交割的溢價,就將減弱海外要求人民幣再估值的理由,為國內人民幣匯率制度改革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數日前,香港財資市場發展委員會(下稱財委會)正式推出零售人民幣不交割遠期外匯合約(NDF)。
根據財委會設想,隨著人民幣匯率改革的進一步深入,非機構投資者的對沖風險管理需求必然增加,但目前人民幣NDF市場的參與者基本上是機構投資者,散戶比較罕見或根本不存在,故而有此一舉。
財委會此舉當屬明智。一來,香港人民幣市場將變得更有效率,可以促進國內人民幣產品的發展;二來,人民幣NDF的推廣有助于減少來自投機人民幣的升值壓力。
眾所周知,香港是全世界資本流動性最高的市場,銀行數目多過米鋪,各種金融公司在充分競爭的環境下為消費者提供多種便利的服務。
既然資本流動性高度發達,同樣一個金融產品就不能賣兩個價錢。但目前人民幣在財委會所指的兩個市場(人民幣NDF和銀行零售市場)的價格明顯不一樣。
由于人民幣面臨巨大的升值壓力,人民幣NDF價格低于現匯(一年期人民幣NDF價格大約在7.84元,反映了市場對人民幣一年后升值4%的預期)。
但在人民幣零售市場,任何期限存款都不可能低于現匯(8.09元)。假如銀行付給零售客戶負利率,消費者寧愿把人民幣放在床墊下。因此,人民幣在零售市場便宜,而在NDF市場較貴。
這種差價存在的原因在于高昂的交易成本。人民幣NDF的門檻頗高——入場費最少要幾十萬美金及諸多附帶條件(如擔保);根據目前的規定,非個人不許在香港銀行系統內從事人民幣業務,而且消費者每天最多只能從一家銀行換2萬元人民幣。
換言之,機構投資者和零售客戶實際上在兩個完全不同的市場進行運作。然而,在一個資本流動性高的市場里,賤賣貴買一定只是暫時現象。財委會的基本思路就是把這兩個市場打通,使“一物兩價”最終變為“一物一價”。
當然,人民幣兩種價格的并軌絕非一朝一夕之功。畢竟,零售客戶對NDF的熟悉程度不高,很難想像他們會馬上踴躍投入NDF市場。
但正如財委會指出的,這個產品的推出主要是針對那些在內地有實際需要的小客戶(如中小企業)。這些企業在內地有廠房、設備及人民幣收入,但目前還達不到機構投資者參與人民幣NDF對沖活動的下限。零售人民幣NDF恰好可以彌補這方面的市場空缺。
一旦零售人民幣NDF業務在香港得到推廣,我認為人民幣NDF的溢價會被逐漸壓低。
正如前面所指出的,零售客戶可以隨時到銀行以現匯價格兌換人民幣,然后轉成人民幣存款。中小企業也完全可以到財委會建立的零售人民幣NDF平臺上買與人民幣存款等值的美元(沽人民幣)。假如人民幣升值,客戶可以直接把銀行的人民幣交割給莊家;假如人民幣不變或貶值,客戶就在NDF市場上賺錢。
上面描述的無風險套利與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有何關聯?
以我之見,中國人民銀行目前在匯率上作的所有微觀改革措施,目的都是使人民幣匯率擺脫其單向走勢的尷尬局面。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在接受《財經》采訪時,曾經呼吁大力發展服務業,因為只有健全的金融體系才能降低中國過高的儲蓄率,從而真正刺激內需。否則,一方面內需不振,就業的壓力迫使經濟增長依賴凈出口,加大貿易摩擦;另一方面,高儲蓄率又不斷造成人民幣升值壓力,令外匯儲備縮水。
本月下旬,美國財政部又將公布一份關于人民幣的報告,其項莊舞劍的動機顯而易見。同時,央行出臺的完善人民幣形成機制的諸多措施(包括對非美元外匯交易活動區間擴至3%)卻總讓人有遠水不解近渴之感。因此,如果零售人民幣NDF出臺可以減少人民幣在遠期不交割的溢價,就將減弱海外要求人民幣再估值的理由,為國內人民幣制度改革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不過,在更廣闊的視野中,改革的緊迫性卻遠未減弱。
當前,全球外匯市場受到兩大因素的影響:
一是高油價加劇全球通脹壓力,美元利率處于上升周期,美元與主要貨幣利差進一步擴大;
二是日本復蘇給全球經濟帶來利好。這都導致國際流動資金的減少,借美元的成本已相當可觀。人民幣匯率制度改革的迫切性將會進一步增強,這是我們所面臨的真正挑戰。
作者為英國經濟學人集團經濟學人信息部中國咨詢總監,曾在多家外資銀行擔任經濟學家和貨幣策略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