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觀察

講“誠信”的貪官為何更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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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社會政制設計上，能形成這樣的公共權力結構，便找不出什么權力是“絕對的權力”，就不可能出現一言九鼎

貪官在“進步”，腐敗在“創新”，賣官鬻爵及形形色色的權錢交易大講“誠信”，“辦成了事收錢、辦不成事不收錢”，“投入必有回報”，“言出必踐、老少不欺”……深諳堡壘最易從內部攻破的陳兆豐、韓希鵬、張華琪之流，構筑行賄者與受賄者各得好處的格局，用“一諾千金”編織“安全網”，令“官市”穩態化——新一期《瞭望》說，這個動向更危險。為什么？

因為，“官市”穩則民利失，“官市”興則民利衰。人民賦予官員的公共權力異化為官員旱澇保收的“自留地”，在大小“地主”們肆無忌憚地尋租、設租、收租的利益均沾默契下，必有公共利益被監守自盜、人民血汗被大肆侵吞——剛被一審判處死緩的馬德，便有現身說法。

但是，陳兆豐、韓希鵬、張華琪之流，何以能“大膽承諾”、搞“誠信交易”？《瞭望》在診斷中指出：“一諾千金”源自一言九鼎。盡管一針見血，卻屬一見如故。權力制衡真空帶，貪官一手遮天；監督制約蒼白處，貪官一言九鼎——如此呼風得風喚雨得雨，我們已見得太多。

回放貪官說“官威”，實在如出一轍——原河北省國稅局局長李真：“不要說我，就連我的‘38’號車走到哪里都受到尊重，誰敢惹？”原泰安市市委書記胡建學：“到我們這一級別的干部就沒人管了”；原玉林市市委書記李乘龍：“監督機構對于我形同虛設”……原沈陽市市長慕綏新：“國家的法令、法規在我這里也得變通執行。我同意的執行，我不同意的就不能執行?！?/p>

貪官一言九鼎可怕，但一言九鼎“正當”更可怕。如，去年第1期《瞭望新聞周刊》披露，官帽“批發”、“零售”通吃而“績優”的原靖宇縣縣委書記李鐵成稱，給他人謀取政治利益都是在職權范圍內進行，對干部調整使用都是按組織程序辦理——而正是都在“職權范圍”和“組織程序”內，他打造出一個“組織部提單子，書記定調子，考核組走場子，整個程序是花樣子”的繁榮“官市”，使靖宇縣縣直各單位領導幾乎無不遵循“行情”而致“全軍覆沒”。

顯然，一言九鼎不僅“可行”、而且“正當”，反映出的本質是社會政制體系存在缺陷，對公共權力運行軌跡的鉗制有疏漏?！皺嗔е赂瘮。^對的權力絕對導致腐敗”——每個貪官的為所欲為，都讓人想起阿克頓勛爵關于社會政制的如此警言，“大”到位高權重的程維高、李嘉庭、成克杰、陳希同等，“小”至并不起眼的縣處級、鄉鎮級蛀蟲們，不同的只是側面和細節。

在更早的18世紀中葉，法國啟蒙思想家孟德斯鳩在《論法的精神》中就指出：“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萬古不移的一條經驗。有權力的人們使用權力一直到遇有界限的地方才休止?！蔽覀儠r下所見的瘋狂追逐和無限濫用權力的“官市”情形，無疑不脫于此。那么，緊接判斷表述，他開的處方普遍有用，他說：“要防止濫用權力，就必須以權力約束權力?！?/p>

一種權力的邊界，必須由其他權力設置，當任何權力運動都會碰上其他權力來有效過問，一切權力就都成了相對的權力。如果，在社會政制設計上，能形成這樣的公共權力結構，便找不出什么權力是“絕對的權力”，就不可能出現一言九鼎。制度性防腐反貪，要義正在于此。

那么，如何推進“以權力約束權力”的社會政制格局？簡言之，民主、法治是兩大杠桿。因為，無論在怎樣的社會政制設計中，權力網絡都必呈“金字塔”型，天然具有自上而下的專制傾向、各級各處“一把手”說了算的人治沖動。所以，社會政制改進完善的關鍵，是發展立足主權在民的自下而上的民主力量，以及維護誰也不能凌駕踐踏的法律尊嚴、司法權威。

可見，講“誠信”的貪官之所以更危險，不是因為“一諾千金”的“創新”本身，也不是因為一言九鼎的故伎續施表象，而是因為它暴露出的社會政制中的權力制衡缺陷可怕、反映出的民主、法治的制度建設和實踐情形堪憂。只有找到真正的癥結所在，防腐反貪才有明確的方向。不由想到，上期《南方人物周刊》關于香港廉署的報道，這一政制設計不乏可借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