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煙元年六月二十九日,秋天到了
連續幾天下雨,溫度不知不覺就降了下來。每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為是否帶上外套煩惱不已。如果雨一直那么下著,不穿外套就得全靠內力。而眾所周知的一個事實是,內力全靠童子功……若下午轉為晴天,就會又悶又熱,衣服就得一直用手拿著,還不能圍在腰上。地球人都知道,我的腰粗,圍蟒蛇走幾步都會掉下來。這么多年過去了,惟一的進展就是出門的時候不再使用釘書機把皮帶釘在腰上。
猶豫不決中,兩天過去了,發覺開始肚子疼。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緊張,如果我心里感覺很緊張,就會發生劇烈腹痛。另外就是被冷風吹到,肚子是我身上最突出的部分,表面積也最大。冷風掃過來,立即就會有反應。
出了辦公區,摸著身上的雞皮疙瘩,突然明白,這是秋天來了。一個人一旦認識到秋天來臨,生理上就會發生一系列變化。由于遠古時代遺傳的習慣,這時往往向往大嚼,且日日如此。每年當我明白秋天到來,還來不及悲秋,這種小資情調就迅速被饑餓感完全淹沒。我的外表雖然依然是個人,我的內心已經全然變成一頭熊。潛意識告訴我,得吃,得挖洞,要冬眠了。一個炎熱的夏天,吃得少,喝得多,皮膚都松弛了。在秋天得迅速把這件人造革補起來,毛光水滑好過冬。
2005年飛速地過到了秋天。半夜里想想上半年的事情,覺得腦子被水洗了,好像這一年直接是從現在開始的一樣。好像鬧了下芙蓉姐姐?后來又鬧了超女?我個人好像是打了半年游戲,《夢幻西游》和《WOW》。又因為30歲快到了很不開心,然后就是家里的事。片段,全是閃回,而且用蒙太奇手法連接在一起。碎片紛紛揚揚地起來,然后逐漸有了線索。一條條寫下來,發覺居然經過了那么多事。
收獲的季節——書里是那么說的,無論中文課本還是英文課本。收獲果實是為了記得四季發生的事件,沒有了果實也就失去了記憶。所以要深情回憶,要用偉大歷史事件開頭。2005年,發現號返回地面的那天,我吃了一個雪糕。可是在我這里,時間是無限蔓延的一片,沒有開始也沒有終結更沒有邊際。標記顯得荒謬可笑,事件并不理會標記,它們只是發生而已。
戒煙元年六月三十日,漫漫戒煙路
朕自躬行戒煙以來,凡六月又三十日。問及感受,痛苦,痛苦。問及成效,慚愧,慚愧。七個月過去以后,我還在戒煙ING。這個ING字很是讓人尷尬,大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況味。每次見網友,對方總好奇地問:菜頭,你不是在戒煙嗎?開始老夫還有興趣解釋解釋,到了后來,只以一“ING”報之。
也不能說一點效果沒有,日均三包減少到日均一包,我已經基本上不咳嗽了。偶爾也能堅持24小時不抽一支,盡情享受那種血壓不足造成的眩暈感,以減少對酒精的消耗……兩者的效果實在差不太多。
這一過程實在是漫長而又艱苦,反復而又崎嶇。如果生活很平靜很安穩的話,我想全部戒掉也不是什么難事。問題是經常會有這樣那樣的煩心事出現,那么多年里我最習慣的解決方式就是叼上一根煙,瞇著眼睛看煙霧緩緩上升。尼古丁開始發揮作用,我后腦里的一個螺絲也就開始慢慢自動松脫。這時候如果面前有一茶幾可以擱腳,功效簡直能夠加倍。不用10分鐘,我就能褪下頭上的金箍,喃喃低語:“何必呢,其實我是八戒。”
有人說這是個心理習慣問題。我堅決否認。我也試著用其他棍狀物代替,但是抽完一口鋼筆,卻吐不出煙圈的時候,心情會倍加沮喪。有東西在手,只是事物的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得有煙,有煙才能體會到那種人生的變幻無常,明白煩惱的本質就是青煙一縷。
我并非為自己開脫,實際情形是,從三包減到一包并不太難,但在一包的基礎上繼續減下去,難度頓時有了空前的提高。一天8小時上班,8小時睡覺,8小時洗澡吃飯胡混。把一包煙放在這16小時里,立刻稀釋得無影無蹤。常常是在絲毫沒有覺察的情況下,這一包煙就已經抽完了,而且你還極為委屈地感到自己什么也沒干,那包煙是自動蒸發掉了。
電視購物欄目介紹過一個產品:把煙放進去,它立即鎖好。每到一小時自動彈出一根,時間不到,炸都炸不開它。很想去買一個,但是仔細考慮了一下,覺得這東西太過昂貴。而且單是靠它,一點用處都沒有。還得買個鐵籠子,把自己和它鎖里面。否則,大不了下樓再買一包。別指責我一點自覺性都沒有,我若有這種自覺性,又何必再要這種定時開關的煙盒呢?
矛盾啊,矛盾。戒煙是件很矛盾的事情,純屬自己和自己較勁。戒了那么久,還是沒有徹底戒除,簡直和醫改一樣失敗。我在考慮,下半年換煙斗?抽煙絲是否比較容易控制一點?每天只抽一兩就好了。或者,咱們改注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