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語公司

（三）

比爾整個周末都在腦海中興高采烈地描繪著這樣一個情景：丹尼絲·本布雷奇手里拿著一大片看上去爛得一塌糊涂的臭香腸，在莫瑞斯山鎮(zhèn)的街頭漫無目的地晃蕩，口里凄凄慘慘地呼喚：“到媽媽這兒來，松餅———”

周一他和她一前一后到校。在緊隨她身后走進禮堂的時候，他聽到她對一堆女孩們說：“你們怎么都無法相信，這個周末我遇到了什么事情！”

這個開頭聽上去不錯，但那口氣聽起來是興奮而不是沮喪。

“還記得我的姑姑周五把我從學校里接到她家，在湖邊的小別墅度周末嗎？”

“把她從學校里接走？過周末……”比爾腳步蹣跚。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沖向最近的櫥柜，將自己的腦袋撞上去。“我花了40美元讓那只白癡狗在周末走失48小時，而丹尼絲卻根本沒有回家？別說為它擔心了，她連想都沒有想過？”

他發(fā)現(xiàn)女孩們已經(jīng)把他拋在了后面，連忙加快腳步趕上去，聽后續(xù)的內(nèi)容。

“那兒太好玩了，”丹尼絲正說得起勁，“我以后再告訴你們整個經(jīng)過。但是先讓我告訴你們，當我周日下午回到家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我走進起居室———我的爸媽都坐在沙發(fā)上，一個長著漂亮的黑頭發(fā)和棕色眼睛的帥呆了的家伙正和他們坐在一塊兒。當我走進房間的時候，他站了起來，用洪亮的帶西班牙口音的英文說：‘啊，這一定就是丹尼絲了。’”

女孩子們都羨慕地直嘆氣，叫喚著問他是誰。

“他的名字叫拉菲羅，是從西班牙來的交換留學生，明年整一年都要在我鄰居家度過，那鄰居家的后院就緊挨著我家后院。”

女孩們開始興奮地嘰嘰喳喳，丹尼絲不得不提高嗓門蓋過她們，“你們想聽最有趣的一段嗎？他到我家來的原因是，當我不在家的時候，松餅又一次開小差了，是拉菲羅找到了她。他愛狗愛得發(fā)瘋，尤其是現(xiàn)在這段時間，他不得不離開西班牙，特別想念他的小狗們。他問我，”——— 丹尼絲將一只手放在心口上，盡量裝出非常迷人的口音，“‘丹尼絲，你是否能允許我，偶爾過來看看你的狗？’”

我做了什么？比爾想，我花了40美元，丹尼絲一點兒沒有為她的狗擔心，卻遇到了一個紳士派頭的白馬王子！

比爾回到家，再一次告訴電腦他需要投訴。他又一次聯(lián)線艾當娜和她帶著巫師高帽子的笑臉。“丹尼絲遇到一個什么西班牙來的家伙。”比爾抱怨。

我很抱歉，先生。你從未具體指定寵物回家的方式。此外，因為這是暫時遺失咒語，目標寵物終究是會回去的。

“沒錯，沒錯。”比爾一邊打字一邊喃喃，“但是她比我下咒以前過得更好了。”不過在他打字的同時，他已經(jīng)知道了后續(xù)的回答會是如此：

按您現(xiàn)在的情況，我看不到有任何理由為您退款，先生。我們的合約之中沒有包含此類狀況。

你是否需要購買一次寵物再次遺失48小時然后自己回到主人身邊的咒語呢？

比爾錄入：“別管那條狗了。有什么便宜點的建議嗎？”

小驚嚇，例如很驚險地避過一次致命的意外。

小煩惱，有多種可供選擇的問題。

針對目標的家庭下咒，甚至制造家庭破裂。

比爾覺得小驚嚇一下子就過去了，而對于目標家庭下咒似乎主要是丹尼絲的父母遭殃。他輸入：“告訴我更多關(guān)于小煩惱的咒語。”

10美元的咒語：

三明治里的榛子漿流了出來。

白色運動鞋上染上草地的污垢。

褲子皮帶松了。

更多例子？

比爾深吸了一口氣。“如果花25美元能否買到什么長效后果的咒語？”他輸入。

作業(yè)丟失。

忘記了預約的牙科門診。

錯誤設(shè)置錄像機以至于錯過了電視節(jié)目。

更多例子？

比爾不喜歡這些例子，但是想到作業(yè)他就來了主意，繼續(xù)考慮其他和學校有關(guān)的可能。這是本學期最后一周了。事實上，明天開始就要考試了。他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讓她某一科考試不及格要多少錢？”他輸入問題。

讓她最差的一科不及格：60美元

讓她最好的一科不及格：217美元

比爾禁不住撓頭。60美元！

但是這主意很不錯。

“她最弱的一科是什么？”他輸入問題時有點著急，如果那是很不重要的科目——比如藝術(shù)，那么他就要為選一個必修科目再額外花錢。

數(shù)學

他輸入：“好吧。就讓她數(shù)學考試不及格。”當他和咒語公司最后溝通付錢那個步驟的時候，他一直舒坦地將頭靠在椅背上。

在周二的數(shù)學考試中，比爾望向丹尼絲的次數(shù)太多了，以至于數(shù)學老師麥克格瑞夫人不得不警告他：“眼睛看著您自己的卷子，艾斯雷先生。”

丹尼絲確實很犯難———比爾通過她的嘆息和她一直用手抓頭發(fā)的樣子可以看得出來。

她什么時候會知道自己不及格？———他一邊想一邊為自己最后這次投資的成果高興。

他的愉快一直持續(xù)到周四早晨。

“麥克格瑞夫人昨天晚上打電話告訴我：我的數(shù)學考試掛了。”比爾聽到丹尼絲對她朋友們說。但她說話的語氣還不夠難受，他帶著不祥的預感想。

丹尼絲說：“我的不及格也就是離及格線差了一丁點兒，所幸我的平時成績有81分，所以我的總分當然還是過關(guān)了。不過，我爸媽快氣瘋了。”丹尼絲的臉上閃過一絲微笑，“但是，我又撞了大運，拉菲羅”———比爾痛恨她說那個名字時那種唱歌似的調(diào)調(diào)———“那時候正在我們家拜訪，猜猜怎么樣？他居然是個數(shù)學天才。他到我們國家來讀的就是數(shù)學學位。”她把關(guān)子賣到了最后，尖叫著一口氣說：“他說整個夏天他都會幫我補習數(shù)學！”

女孩子們聽后又叫又鬧，又蹦又跳。

不過，她的好事還沒完呢。丹尼絲繼續(xù)講下去：“他還說愿意帶我參加明天的舞會！”

她笑得那么得意，不過比爾不在乎。事實上，他自己也得意地笑了笑。他完全知道該怎么做。

歡迎回到咒語公司。

尊貴的客人威廉·富蘭克林·艾斯雷

你是否需要就上次購買的服務

提出問題？

投訴？

訂購新業(yè)務？

比爾太了解投訴的結(jié)果了。他點擊“訂購新業(yè)務”。

他一路不停地點擊，直到他找到“小煩惱”。

煩惱的種類

噪聲臭味

動物孩子

家庭他人

汽車個人財產(chǎn)

天氣身體機能

植物其他

比爾點擊“個人財產(chǎn)”、“衣服”。

衣服的種類：

內(nèi)衣外衣

襯衫/外套 褲子

短裙長裙

晚禮服飾物

“那條有名的裙子，”比爾喃喃道，點擊“長裙”，“那條我們一直聽你說了那么久的裙子。”

請輸入可辨識這條裙子的具體描述

比爾輸入：“丹尼絲·本布雷奇為參加八年級舞會買的那條裙子。”

辨識信息充足

煩惱的性質(zhì)

不合適 起靜電

弄臟 撕裂

比爾點擊“撕裂”。

破壞的程度（選擇范圍）：

針孔洞眼……無法在禮貌場合穿著

比爾將選擇箭頭移到“無法在禮貌場合穿著”。

咒語起效時間：

立刻

或在此輸入具體日期/時間

比爾輸入：“明天，丹尼絲就要進舞場的時候。”

那會給她一個教訓，他想，給她和她的“王子”。

看到85美元的價格時，比爾猶豫了一下。上周開始時他還有可愛的395美元，而這么一來就只剩下185美元了。

這些錢足夠買下兩種他垂涎已久的電子游戲軟件。原本他的計劃單里有八種的。如果媽媽因為無法讓他參加舞會感到歉意，興許她還能給他10美元。那他就能買一套桌面制作軟件了。通過那個軟件他很可能賺到足夠的錢，在夏天結(jié)束前再買上幾套游戲軟件。

這是值得的，他認定了這一點。裙子將在最后一刻撕破，無論如何這舞會丹尼絲是去不成了。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