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鳥市場人物

昆明的甬道街坐落在勝利堂對面，三四百米長，南北走向，一色的老屋灰瓦，被掩在兩排碩大的梧桐樹蔭中。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被辟為花鳥市場，無論聽上去、看上去，這里一年四季總有春意融融、趣味盎然的味道。

盡管，這里乍眼看去，無非拈花惹草、雕蟲小技、貓貓狗狗的，與其他地方驚天動地的宏偉或國計民生的ＧＤＰ無關，仿佛除了閑適，大約還有些頹廢的意味。誰知，里面卻藏掩著頗多驚心動魄、耐人尋味的歡樂、痛苦、機智、幽默、曲折、悲喜交加、大紅大綠的市井人生。如小小一個池塘竟藏得許多的泥鰍黃鱔，化蛇成龍之物有之，隔朝的龍裔鳳戚有之，從龍志舟家的閑花草到聞一多先生的煙斗，造反派的袖標、偉人的瓷像，畢莫巫師的經(jīng)書，陳納德流氓飛虎英雄的剃須刀，都有。在這里，鴻儒巨賈也會一不小心與小販小蟊賊談成摯友，結成忘年交。張三使小錢購得吳三桂大刀一口，李四擲重金卻買回鵝卵石一枚，阿豬、阿呆哥幾個賣假蘭花買得起偌大的別墅，大洋芋小咪渣弟兄卻因為販賣野生動物給逮去判了重刑。絕后空前的稀罕之物未必不能在此地絕處逢生，絕處逢生的稀罕之人當然也可以在這里發(fā)跡。那情景，雖怪趣橫生，峰回路轉，卻也令人慨然，于是，人生大約就有了些別樣的滋味了。

小咪渣的玉石攤攤

馬三從輕機廠退職出來在花鳥市場擺了個玉石攤攤，又認識了幾個被稱為“穿山甲”的盜墓人，于是兼干點購銷玉石、陪葬品的曖昧生意。知他底細的人視他為鼠輩，不知他底細的人卻看他像一個大老板。侄子小咪渣從寶石學校畢業(yè)，無業(yè)可就，就到馬三的玉石攤攤上學本領。無事時，那孩子撿了塊啤酒瓶底子來練習怎樣制作翡翠介面，將近半個月的細心研磨，竟制成了三枚幾可亂真的極品介面。孩子愛不釋手，請馬三觀看。一看不要緊，馬三的眼睛半天不會動，經(jīng)過一早晨的觀察把玩，馬三下定了決心，摸出三張百元大鈔：“賣給我了。”小咪渣大張著嘴：“是啤酒瓶底底呀？”“呸，那個挨你講呢？哪樣是啤酒瓶？是昨晚上買來的。”在一個星期六下午三點左右，花鳥市場來了一個泰國的珠寶旅游團，一位油肚便便的老板，一眼就盯住了那三顆放在舊報紙上碧綠欲滴的啤酒底介面。馬三說：“八十萬，不還價。”珠寶商又看看貨看看人：“一口價，六十萬。”轉身欲走，馬三的眼淚說流就流：“數(shù)錢來。”泰國珠寶商不知從那里提來個提包，六十萬一張不少。附近的人一下圍過來看熱鬧，馬三脫件衣服包好錢，一趟黃煙跑進銀行。小咪渣到看見那位泰國珠寶商還沒有離開花街，就把三枚啤酒底介面賣給了自己的同伴，價格當然不會給小咪渣曉得，小咪渣也不懂泰語。后來，馬三改行到其他地方賣燒豆腐再也不來花街，小咪渣又用啤酒底磨了幾個介面，卻賣到現(xiàn)在也沒有賣掉，想來也有十幾年了。馬三曾告訴過小咪渣：玉石這種生意，十年不開張，開張吃十年，說整人就整人，說不整人就不整人。認不得啦。

貓王李強

貓販李強長得像只老鼠，衣服臟得油漬麻亮，兩撇小胡子總是髭著，號稱是花街玩貓的“把子”。也就是說任何一只貓，只要經(jīng)他的手總會賺到錢，錢可能是賺了點，但人永遠是臟兮兮的一股老鼠味道。有個星期一來了位大嫫，提了個口袋來賣貓，打開口袋看了一眼，那貓花紋古怪、毛長腳粗。大嫫要價十元，李強懶得講價，付了錢提口袋就走，來到街口，其他貓販來看熱鬧。李強打開口袋揪住貓脖子上的帶子，“嘩啦”倒出一只十分美麗的胖貓來。那貓體型優(yōu)美，眼睛琥珀色如豹眼，毛色呈瓦灰底，梨花斑點中夾有大塊黑色條紋。看上去將睡將醒搖搖欲倒。有人說：“哦呀，怕是波斯貓呢。”另一人說：“哎，像是只病貓。”其他人說：“沒見過，怕是野貓，給會咬人？”李強曉得，這些亂講亂說的人總是想占便宜，心里想的和嘴上說的從來就不是一套。他早就想好了：管他哪樣貓，賣著錢就是好貓，咋個才好賣？要有特點，這些憨狗曉得哪樣，這只貓的特點就是它不像其他貓。他蹲下來仔細的看了看，胸有成竹地宣布：“老子拿它最少也要整一百塊錢。”眾貓販“噢”地起了一聲哄，懷揣各種想法，提了籠子、口袋散開了。李強伸手去摸貓，想要抱起它。那貓“喵呀”的發(fā)出一聲怪叫，眾貓販一齊回頭來看，那貓豎直了尾巴和身上的毛，目露兇光。誰都知道，那是一種戰(zhàn)斗警告，它發(fā)脾氣了。李強是老玩貓的“把子”了，焉能不知，只是覺得沒有面子，就低頭找了根干樹枝，指了那貓開罵：“小雜種，敢唬老子，老子整你幾下。”話音未落，那貓“嗖”的撲上來死死咬住他的手腕，爪子還不斷的抓撓著，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使貓王驚恐萬分，慘叫一聲，忙揮左手去扯那貓，結果左手也被抓破。其他貓販想來幫忙卻不敢下手，那貓死死咬住李強右手腕，不停的抓撓仿佛一身都是爪子，眾貓販全嚇呆了。李強慘叫著拼命把雙手向地上去摔去砸，終于把那貓摔昏，但右手上的一塊肉不見了，血流如注，李強鬼火亂冒，瘋了樣抓住昏迷了的貓的后腿使勁掄圓的向地面猛砸，那貓竟然鬼使神差的又掙扎著咬住他的手，李強不停的慘叫著，不停的摔那貓，直到它七竅流血不會掙扎，但一直不松口。沒有辦法，眾貓販只得把血撕呼啦的李強和貓一塊送進旁邊的省中醫(yī)院，留下的現(xiàn)場是一攤攤雜亂的血和一大群目瞪口呆的人。半個月后李強又來到花街，但他不賣貓了，改賣老鼠，也就是松鼠、金花鼠、小白鼠、及其他名目的鼠。眾貓販都在猜：“這個憨狗十塊錢買來一頓貓咬，不知要醫(yī)掉幾百，也不知要賣多少只老鼠才能補回來。”不過前貓王的老鼠蠻好賣的，不但賣給學校、研究所、好奇的小搗蛋、美女們，聽說還賣給高級餐館。只是，前貓王的手上永遠都有一塊疤，不太好瞧。

大雪素和老干部

大雪素又叫元旦蘭，相傳是大理的南詔古國上貢給大唐王朝的貢品。流傳至今，無疑是蘭花家族的顯貴，愛蘭者當然趨之若鶩。

某廳離休老干部蔡老頭，生性耿直霸道，無老伴，無子女，卻種蘭有僻，一個家里盆盆罐罐全是泥土和蘭草。每每投資買下山新蘭，以博奇花異草，實指望老天開眼能發(fā)點橫財，卻總是失誤，花盆里就是不長金娃娃。后經(jīng)高人指點，斥資三萬元專門栽培大雪素，一舉成功。幾年過去竟有四五百芽，他除了留下三百芽做種，其余全部賣光，發(fā)了一筆大財。這三百芽大雪素如老母豬下小豬，每年又為他生長出三百芽以供出售，年復一年，每芽售價５００——５０００元不等。每年幾十萬的收入，老蔡頭那個日子就相當滋潤了。９０多歲的人了不生病，像個小伙子，雖然頭上一根頭發(fā)也沒有，但愛去舞廳跳舞，也去ＫＴＶ唱卡拉ＯＫ。他一般不管別人的閑事，別人也不管他的閑事，只說老鬼的大雪素栽得不錯。

而另一位叫老牛頭的老干部，卻吃盡了大雪素的苦頭，也是高人指點后，投入畢生積蓄約二十萬元要買大雪素，絕不聽家人勸阻，一心要為蘭花事業(yè)做點貢獻。警衛(wèi)員一片好心為他介紹了一位蘭花產(chǎn)地年紀輕輕、文弱儒雅的同鄉(xiāng)。同鄉(xiāng)口若懸河，把養(yǎng)蘭投資的理念講得是絲絲入扣、娓娓動聽，并且痛斥蘭花界渾水太深，騙子太多太狡猾。老牛頭深為敬佩小師傅的才學與智慧，于是拜為忘年交，言聽計從，要錢拿錢，要關系跑關系，老牛頭倒有點像那年輕人的秘書。不過，滿屋子全是蘭花，綠綠的煞是好看。二十萬差不多也花完了，老牛頭正琢磨是不是把房子抵押出去，再買一批大雪素。不巧，孫子要上大學，老伴要割癌，需要現(xiàn)錢了。老牛頭痛苦了兩天，就請小師傅把大雪素全部處理掉，心想：一千芽大雪素怎么也能賣個百把萬吧？等錢搬回來砸在家人面前，那下老子才有話說。可是小伙子一出門從此無蹤影，老牛頭急了，忙請其他蘭友來幫忙時，大家發(fā)現(xiàn)那滿屋子的大雪素竟沒有一芽是真貨，全是十塊錢一公斤的貌似大雪素的大綠蘭。也就是說一屋子的蘭花一千元就能搞掂，老牛頭受的是重傷。不過，到底是老干部，經(jīng)得起事，老牛頭既沒心梗也沒腦梗，只是逢人就說：“他娘的，大雪素是什么東西，掉價也掉得太快了，掉到這種程度就一定要起價了，對不對？”聽懂的人就說：“對對對，老爺子說得對。”而聽不懂的人卻瞪著眼睛，大張著嘴。后來，聽說那個整了人家老牛頭的英俊伙子，被一個女人割去了小雞雞。誰知真不真，也許該割了。

老沙和“小野種”

“小野種”是鴿子名，與日本的什么小野無關。

老沙原是某銀行的高級監(jiān)事，不知怎的，忽然就看破了宦海紅塵，到甬道街玩起了鴿子。并把鴿于視得比自己的老婆、女兒，甚至生命還重要，經(jīng)幾年的精心折騰，挑選、飼養(yǎng)、培育、交換，費盡了心血。如今已經(jīng)擁有各類名種鴿子近兩百多羽，養(yǎng)雞場一般，相當可以。老實說，在玩鴿界不算軟了，比銀行那個高級監(jiān)事的空頭銜，實力大多了。老沙家裝修得大方漂亮，幾近銀行風格，看上去也很面熟，只是總有雞圈般的鴿子味，很無奈，好在一家人早已習慣。千不怪，萬不怪，就怪臺灣人老周，他悄悄從臺灣帶回兩對名種鴿子叫：“寶島仙女”。這兩對鴿子，那才叫鴿子呢。寬胸硬翅、松子嘴、大眼砂，金子般的飛行成績，父系母系的血統(tǒng)也相當純正。老鴿迷們都直了眼，這種鴿子繞地球一圈也能飛回家，它們的后代指不定還能創(chuàng)造更好的飛行成績和成交價格。老沙被迷住了，茶飯不思，坐臥不寧，重病一般，眼看著就要真的病倒了。老周狠，要價八十萬，似有謀財害命之嫌了。其他鴿友如癡如狂的也不在少數(shù)。那天，老沙不吃不喝，在鴿舍呆了整整一天一夜，決心一下，紅著眼睛打電話，接下來的幾天各地鴿友紛沓而至，買光了他所有的鴿子，老沙是含著眼淚在賣的。他又到銀行抵押了房子，終于湊夠了八十萬。兩對“寶島仙女”買回來了，老沙興奮得幾乎發(fā)瘋，如伺候嬰兒或祖老爹一般服侍那四只稀奇鳥，天天打掃，頓頓消毒，隨時隔了鐵籠和玻璃，忘情的觀呀、賞的，同時，走路說話也有些變化，仿佛哪朝皇帝老兒的鬼魂來附了體一般，相當?shù)呐１啤？墒牵瑫r間一長便懈怠了，買鴿子來干嗎的？總得要飛呀，名種到底是名種，雖然放飛時老沙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但每次“寶島仙女”們都能快速、準確的回家給老沙一個滿意。出事與小區(qū)里的一群小笨蛋有關，他們中學生，學什么不好，非要學著養(yǎng)鴿子，養(yǎng)什么不好，非養(yǎng)一些十元錢一只的“菜渣”鴿子，也就是只能燉給身體羸弱的人吃的那種。小笨蛋和他們的鴿子并不把老沙或是“寶島仙女”放在眼里，成天開著鴿舍，任那些破鴿子飛來飛去，到處屙屎、啄花，自由散漫地恣意挑釁。出事時大家都不在現(xiàn)場，沒有證據(jù)，老沙甚至沒有一點預感。而事故的結果是老沙瀕臨破產(chǎn)，欲哭無淚。因為，珍貴的第一窩小鴿子孵了出來一看，它們竟然都不是毛色純正的貨，它們的體型、特征、毛羽，太清楚不過了，哪里還有什么“寶島仙女”的英姿，明明就是成天在窗外瘋來瘋去的破鴿子的野種。老沙那個恨哪。奇恥大辱，老婆偷人了一般，暗自惡罵出許多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丑話，也暗自流淚，也白了一些頭發(fā)，六十歲的人了甚至想找人干上一架，老沙覺得自己是被出賣了，甚至干脆把那兩只明顯“失貞”的母鴿譏為“紅顏禍水”。

一轉眼，那些能吃能屙的小野種長大了，能飛了，歪三斜四很沒個樣子。而附近也飛出來一些明顯帶有“寶島仙女”特征的其他小野種小鴿。老沙知道了，自己那兩只“寶島仙男”也絕非什么君子，同樣中過人家的“美人計”。就這樣，事情也扯不平，老沙還是狠狠的給“寶島仙男女”們關了近兩個月的禁閉。可是，畢竟是老鴿迷，渴望翱翔藍天的沖動比那兩對鴿子更強烈，只得再次放飛。好像成心與老沙過不去一樣，那兩對“寶島仙男女”竟然打破鴿子一夫一妻的忠貞規(guī)律，左生一窩小野種，右生一窩小野種，不斷翻出些花色品種。老沙是又恨又氣又無奈，恨不得燉了它們，可它們的含金量也高得過分了。然而，每次遇到比賽，四個“寶島仙男女”又總會鬼使神差的，贏來些含金量不低的獎牌，也算給老沙臉上爭光。后來，有個歪三斜四的名叫“駝背”的小野種，竟然破了一個國際飛行記錄，為老沙整來一個國際大獎，獎金豐厚。那小子當時的腿上還中了一粒汽槍子彈呢。這下好了，名聲大了，全國各地的鴿友們都來找老沙，買他那些小野種。不消說，八十萬的投資早就回來了。其實，悄悄的講：連附近那些小笨蛋養(yǎng)的那些小野種，也被他商量過來，當然是賣了，價錢他怎么會說？銀行的人嘛，嘴緊。

汽鍋和“戳天鐸”

大老侃和二老侃（本來是砍字，面子關系改侃好些），是城市平民，也是賣古董小販的正宗后人，８０年代，兄弟兩個來甬道街開了一間古玩店。大老侃精明透頂，一次到鄉(xiāng)下去收購古董，遇塞車，他下車看了一眼就尋得商機，立即到路邊一獨立農(nóng)家買來一百個雞蛋，并借人家的鍋煮熟，拿到公路上賣給困在車上饑腸轆轆的旅人，每蛋一元。雞蛋賣完時，路也通了，時間拿得相當精準。錢賺得又快又穩(wěn)當。正是那次下鄉(xiāng)，使他一生的命運得以改變。別的同伴財大氣粗，收購的全是金銀珠寶，古玩字畫，唯他晦氣，僅收得一個古人燉汽鍋雞吃的那種老舊汽鍋，垂頭喪氣的回家來。不想，香港來了個古玩商，死活要買那只老舊汽鍋，開價就是十萬，大老侃尿都快嚇出來了，八十年代十萬已是天價，大老侃憑著自己的精明，一咬牙喊出一聲二十萬。香港老板說了一句：“丟你老木。”生意就成交了。這支汽鍋又經(jīng)過千難萬險走私到了香港，賣得天文數(shù)字，驚動了海外媒體已是幾年后的傳奇，這里不提。

大老侃從這二十萬起家，在昆明人氣最旺的地方開了一間過橋米線大碉堡，號稱自己是云南過橋米線戰(zhàn)役的首席戰(zhàn)犯。從此，一發(fā)就擋他不住了，邊賣米線邊賣古董忙得很。下鄉(xiāng)進貨之類的屑小事情，當然要由二老侃挑起來，由于資金充裕，二老侃一車一車的收，大老侃則一件一件的拍賣。錢當然賺得是滿盆滿缽的。一次，二老侃在花街收得一坨怪鐵，似狼牙錘又有刀槊狀，黑沉沉、陰森森，削鐵如泥，一尺來長，奇重無比，甚是奇特。請了許多高手、慧眼、智叟、學究、老古董來鑒定，誰也款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有個什么學院的什么研究所的所長講：曾有記載，那幾個南詔王好像確實是有一個似狼牙錘，似鐸槊的又做兵器，又做大纛旅的傳世鎮(zhèn)國之寶。相傳是從天上噴著火飛下來的，隕鐵之類的外星兵刃。幾千年都過去了，哪個鬼老二曉得給會是這個東西。據(jù)說，這種帝王才受用的東西一般人是無福消受的。幾句話說得兩個老侃你瞧我我瞧你，心里發(fā)毛。不過大老侃不甘心，認為自己說不定能破譯其中奧秘。于是，天天有空就抱著那個東西又摸又看，還請人查資料、找線索。終于在某年八月的某一天，他吃了許多牛肝菌，在抱著那坨鐵研究時，他親自看見那坨鐵里走出來許多南詔軍團的小兵和將帥，當然是盔明甲亮，舞刀弄槍的。他于是就想問問，這坨鐵，是整哪樣用的？那幾位父子聯(lián)名的帝王，當然也就主動與他打招呼，可是，他咋個聽也聽不懂他們幾個講的大理話。等二老侃發(fā)現(xiàn)時他已死去多時了，整條街的人都整不懂，大老侃是死于吃菌中毒，還是怪鐵的射線，還是動著帝王的神器，反正有些蹊蹺。喪事剛辦完，一場不大的火又燒光了老侃家的鋪子，所有收購來的古玩字畫，家私珍寶，全都化為一堆黑灰，那坨鐵當然是安然無恙。二老侃只得去賣米線，不到兩年，過橋米線大碉堡倒閉了，二老侃不得不賣掉那坨鐵，改行去賣民族樂器葫蘆絲。而那坨鐵，哪個買去，哪家就要出事：生病的、長癌的、著火的、撞車的、賊來偷、強盜搶，怪事情跟著跟著的出。后來，聽說賣給一個高官，而高官腐敗被捉以后，有人發(fā)現(xiàn)那坨鐵被丟在花街的一棵大梧桐樹下，就是聶耳故居對面的那棵大樹。曉得厲害的人，誰也不去講、不去摸。后來不知被誰撿去墊木箱子，擺些畫眉鳥、梔子花雀在上面賣，生意也不錯。去年“禽流感”一來，賣鳥那幾個跑得無影無蹤。等花鳥市場搞完衛(wèi)生消完毒，面貌一新重新開業(yè)后，原來那些污七八糟的東西就不見了，包括那坨怪鐵，曉不得那里去了，整不好，又會賣給哪個貪官，甬道街的事，講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