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你的文明，我的傷

巴西廣袤的土地上，流淌著充滿神奇色彩亞馬遜河。在這里，可以看到常年郁郁蔥蔥的熱帶雨林和各種珍禽野獸。令人驚訝的是，在亞馬遜河深處，仍居住著許多至今與世隔絕的印第安人部落。

為了保護這些還處在石器時代的印第安人，巴西人悉尼·波蘇埃羅放棄了都市生活，奔波在偏遠的熱帶叢林中。40多年來，波蘇埃羅的初衷從未動搖。

傳奇經歷

保護印第安人并不容易，很可能成為他們的攻擊對象。與波蘇埃羅相交20年的摯友索布萊·瑪葛萊伊斯就被印第安考魯波部落的居民亂棍打死。“他們（印第安人）不知道我們是想幫助他們，”對于朋友慘死，波蘇埃羅卻很理智，“在他們眼里，我們與數個世紀以來一直凌辱他們的探險客們是一類人。他們這么做無非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領地不受外來人侵犯。”

現年64歲的波蘇埃羅是印第安人保護局下屬的巴西偏遠地區印第安人部門負責人，也是亞馬遜流域追尋印第安部落的領頭人。他的經歷如亞馬遜河般富有傳奇色彩:他曾39次染上瘧疾，被印第安人綁架28天，差點命喪印第安人的毒箭;靠熱帶雨林中的漿果充饑得以茍活;以吊床為眠差點成了蟹蛛的夜宵;被人打掉門牙;飛機失事或汽車事故屢屢幸存。2004年，波蘇埃羅被英國皇家地理學會授予金質獎章，以表彰他在這一方面所做的努力與成就。

多年艱難困苦生活造就了波蘇埃羅堅毅的個性。別人都覺得亞馬遜河流域危險重重，而他卻在叢林中驕傲地吟起毛姆的詩句，高興地哼起波薩諾伐舞曲（一種類似桑巴的巴西爵士樂舞曲）。不過，波蘇埃羅的缺點也很明顯，他性子急躁，他的婚姻也不美滿，雖然母親總說波蘇埃羅是情圣，但他3次婚姻都以失敗告終。

現代文明——對印第安人的最大傷害

據波蘇埃羅介紹說，巴西是世界上擁有與現代社會隔絕的印第安人部落最多的國家，目前尚無法弄清楚到底有多少個這樣的印第安人部落生活在亞馬遜河流域。有消息稱，大約有42個印第安人部落生活在那里，其中至少20個至今仍然生活在石器時代。

在巴西北部，一個叫佐愛的印第安人部落，那里的居民沒貧富貴賤之分，所有人地位都一律平等，大家也都和平相處。佐愛部落的男人背著弓和箭，一律裸著身體，只有下身被遮擋著，女人則戴著白色頭飾，有一些還戴著草編的發帶和猴子牙齒做成的項鏈，還有一些人將皮膚染成紅色。最讓人稱奇的是，所有成年男女的下嘴唇都穿著一個自行車把大小的木管。

波蘇埃羅說，這些佐愛部落的印第安人已經有20年沒有見到現代社會的人了，因此對他的到來顯得非常好奇，甚至走上前來摸摸記者的頭發。

“這里有人說，再也不想見到白人。也許他們是屠殺的幸存者，逃到叢林偏遠的角落，我們應該尊重這點”，波蘇埃羅說，“自大發現時期起，我們對待印第安人的歷史就像恐怖片，充滿折磨、死亡、流血……。”500年前，巴西印第安人口大約為500萬到700萬，如今，這一數字僅為35萬。

除了波蘇埃羅所說的原因，印第安人還被現代社會的誘惑所害。外面社會出于好意的舉動會讓印第安人生病甚至喪命。

波蘇埃羅說，美國傳教士早在20世紀80年代初就開始和佐愛部落的印第安人接觸，并在1987年建立了一個基地。他們在向印第安人宣揚社會進步和宗教的同時，也給他們帶來了毀滅性的災難:水痘、麻疹、流感和結核病。

多年前，他曾經組織一個叫阿拉拉的印第安人部落去叢林城市阿爾塔米拉游玩。他租了一座房子和一輛公共汽車，并將它們全部消毒。另外，他還派人給阿拉拉人準備好食物，并給每人都發了一套衣服遮體。

幾天后，一些呆在宿營地附近的阿拉拉人開始打噴嚏。波蘇埃羅立刻派遣人員搜尋其他阿拉拉人。一周后，他們發現了一個阿拉拉人的墳墓，已經死去的阿拉拉人躺在一塊平板上。墳墓不遠處又有一個草草挖掘的墳墓，那里躺著另外一名阿拉拉人。再以后沒了墳墓，但找到更多尸體。

“他們得的僅僅是流感，但對一個印第安人部落來說，無異于扔了一顆原子彈，”波蘇埃羅說。他還記得，在死去的阿拉拉人中，有一名婦女，她的孩子還在吸吮她正腐爛的乳頭。

據巴西人類學家達西·里貝羅在其著作《印第安人與文明》中說，從1900年到1970年，巴西共有100個印第安人部落消失。波蘇埃羅說，從那以后到現在，消失的印第安人部落只會多不會少。“印第安人的健康狀況令人絕望，幾乎一半的人口死于流感。”波蘇埃羅說。

以印第安人的方式

1991年，波蘇埃羅開始負責管理佐愛部落。其間，他將美國傳教士全部趕走。如今他是羅巴托的直接領導。

波蘇埃羅對如何幫助部落居民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多年前，波蘇埃羅也曾在印第安部落留下“禮物”，還試圖帶他們進入現代社會，但后來，他的想法改變了，認為還是讓他們保持現狀好。但是，他們還是會給佐愛部落居民放映一些有關原始部落生活的影片。“這樣做是為了讓這些印第安人慢慢接受現代社會的文化。”波蘇埃羅說。

奧索達昂嘎是離波蘇埃羅一行最近的佐愛部落村莊，約有50名村民生活在4所房子里。盡管波蘇埃羅一再警告他們現代社會的危險性，奧索達昂嘎居民卻置若罔聞，一再要求給予他們打獵步槍、捆箭用的黑線、魚線和平底鍋。有的居民還要求帶領他們去一些現代城市逛逛。當然，這些要求全部被拒絕。

波蘇埃羅的鐵腕政策還是出了成效。在美國傳教士離開佐愛部落后，部落人口已由150人增長到210人，曾肆虐一時的瘧疾被掃地出門，食品供應也充足起來。

還有一個叫做考魯波部落，也讓波蘇埃羅牽腸掛肚。考魯波部落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大一個與世隔絕的印第安人部落。與其他小部落共同生活在巴西西部邊境地帶的一個面積與葡萄牙國土接近的山谷里。

考魯波部落居民素以彪悍兇狠著稱，但事實上，他們自己也生活在危險中。就在幾個月前，一些鄰近部落的印第安人因口吐鮮血而斃命，他們被確診患上了丁型肝炎。這些部落的居民經常去附近的小鎮去飲酒、尋歡作樂，因而染上了乙肝，后又轉化為丁肝。大約有40%到50%的居民被感染，而這對他們來說就意味著死刑。

波蘇埃羅計劃組織一次醫療調查并給那里所有的印第安人都注入疫苗，然而由于缺乏資金，計劃泡湯。“我實在沒有辦法籌集到資金。如果不采取措施控制，我害怕病情將會蔓延，”他說，“我現在已經步入耄耋之年，而我們的社會正變得越來越自私自利，還會有誰來保護這些印第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