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現代版“碰瓷”

碰瓷”由來已久，清朝末年，就有一伙人為詐人錢財，專門抱著瓷器去路邊找馬車碰撞。與馬車發生碰撞后，這伙人就故意把假瓷器摔壞，再要求車主按真瓷器的價格作出賠償。經上百年演變，隨著“機動車與非機動車或行人發生碰撞機動車負全責”硬性規定出臺，現代人直接用身體碰撞汽車，在路口上演一出出有驚無險的鬧劇。利用車主想盡快擺脫糾纏麻煩的心理，與車主協商解決，從而達到騙取車主錢財的目的。

一拍即合，無業游民結成“碰瓷黨”

來自江蘇省阜寧縣的孫為祥到南京打工，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認識了來自江蘇省泗洪縣的劉彩萍。

經數次交往，兩人遂以姐弟相稱。隨后不久，遇到舊城改造，孫為祥攬下了一部分拆遷活計，就將劉彩萍帶了過去。于是，兩人在小行里附近租了一間平房，白天一同外出打零工，晚上姘居在一起。組成一個新“家”后，各項開支很大，而兩人的收入并沒有增加多少，而又各有自己的家庭，每個月都要給農村的家里寄錢。孫為祥和劉彩萍面臨著一個現實問題：不多掙點錢，根本沒辦法生活。兩人每天都在琢磨：怎樣才能獲得穩定的較高收入呢？

直到遇上來自安徽省五河縣的蔡樹正，孫為祥才看到了希望。蔡樹正是個油漆工，卻吃不了這個苦，收入也不穩定，他經常開導孫為祥和劉彩萍：“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發。你們倆不要急，發財的機會來了，想丟都丟不掉。”

2004年3月的一天晚上，三個人又聚在一起討論“如何快速致富”的話題。孫為祥想去賣腎。蔡樹正則連連搖頭告訴他買賣器官是被法律禁止的，孫為祥賭氣說：“那我就去撞汽車，死了算了！”一聽這話，劉彩萍當即聲淚俱下：“你撞汽車走了，撇下我怎么辦？”

蔡樹正一拍腦門，高聲說：“你還別說，撞汽車倒是一條發財的路子。”于是，他向兩人分析開了：“新的《道路交通安全法》實施后，規定機動車撞到行人，駕駛員負全責；發生撞車事故，駕駛員都怕接受交警處理，除了扣分，還要罰款；駕駛員特別私家車主經濟條件較好，都樂于花錢買個平安。”

之后不久，孫為祥在勞務市場認識了徐輝，兩人一見如故。徐輝36歲時從南京第三汽車改裝廠下崗后，一直靠打零工為生，曾在交警隊里干過一段時間。一天，孫為祥突然想起蔡樹正的提議，就試探他：“我們想組成一個撞車小團體，你有沒有興趣參加？”徐輝不但愿意參加，而且他的見解與蔡樹正如出一轍。

那么，誰來撞車呢？孫為祥提議讓徐輝撞車，徐輝堅決不同意：“我是南京本地人，又在交警隊打過工。我如果撞車的話，倘若露出破綻，遭殃的還是大家。”蔡樹正也不愿意撞車：“我一向膽小，連過路都要東看西瞅，確信沒有車輛才敢過去。你讓我去撞車，豈不是拿雞蛋去碰石頭？”

劉彩萍說：“照你們這樣推來推去的話，看來只能輪到我去撞車了，合適嗎？我建議，我們四個人中間，哪一個肯去撞車，就是我們的頭，是老板，其他的人都要聽他的話。”

孫為祥說：“這樣吧，我去撞車。你們別同我爭了。我開過手扶拖拉車，對機動車的性能有所了解。”

當天中午，四人在一家小飯館的餐桌上敲定了相關合作方案。2004年4月，孫為祥花了70多元，辦理了一張假駕照，給“碰瓷黨”添加了一枚砝碼。

頻頻告捷，這錢賺得太容易了

“碰瓷黨”結成了，孫為祥決定帶著大家去嘗試一回。在長虹路與龍蟠路的交叉路口，見一輛尼桑正要轉彎，孫為祥快步走上前去，朝車身右側“砰”地一撞，順勢倒在地上。他掏出剃須刀劃破自己的手臂，血噴了出來，他用手往臉上一抹，就變成了一個血人，不斷地打滾呻吟，地上落下了一灘血跡。

蔡樹正以過路人的身份攔下尼桑，徐輝以傷者表哥的身份向車主提出私了，被拒絕。車主趕緊撥打110報警，警察來了，收了他的駕照和行駛證，叫出租車把傷者送至醫院搶救。見傷者已奄奄一息，車主的心里驚恐萬狀。醫生對傷者作了全面檢查，告知無生命危險，車主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在急診室里，徐輝對車主說：“沒把我表弟撞死，算是你小子的福氣！你打算給多少錢？”車主戰戰兢兢地說：“你出個價吧。”徐輝開價4000元，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后車主掏出1000元擺平此事。

首戰告捷，孫為祥出院后，帶著徐輝、蔡樹正和劉彩萍去飯店里大吃了一頓，以此為慶賀。事后，徐輝和蔡樹正各分得200元。

遇上特別較真的交警，孫為祥一伙做賊心虛，“碰瓷”詐騙的陰謀只能宣告流產。9月下旬的一天下午，他們以同樣手法作案后，因車主不同意協商解決，而事故組警官卞春明表示要核查傷者的身份證和徐輝、蔡樹正的身份證，審驗授權委托書，辦齊相關法律手續后，方可處理這起事故。徐輝、蔡樹正拿走空白授權委托書后，擔心提供身份證等材料，搞得不好會自投羅網，嚇得沒敢找卞春明向車主索要賠償。

吃一塹，長一智。孫為祥等人決定將“碰瓷”地點由市區轉移到郊區和省內別的城市。2004年10月中旬的一天，孫為祥一伙在南京市亞東開發區，撞上了一輛張家港牌照的黑色本田王。車主駕車逃跑，蔡樹正沒攔下，徐輝當即報警，告知肇事車輛的車牌號碼，交警7大隊火速行動，抓到本田王后，讓車主賠償孫為祥450元。事后，孫為祥分給徐輝和蔡樹正每人100元的報酬。

10月底的一天，孫為祥等人乘長途客車去淮安市考察“碰瓷”市場。在一家超市門前，孫為祥盯上了一輛湖南牌照的桑塔納轎車，立馬撞了上去，假裝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蔡樹正飛快地攔下轎車，徐輝則掏出那本假駕證，在車主眼前一晃說：“我也是駕駛員，你把我的部下撞傷了，你知道該怎么處理。”他開口向車主索要5000元，被拒絕，雙方爭執不下。幾分鐘后，當地交警二大隊交警趕到事故現場，處理此事。最終，孫為祥被車主送至當地醫院檢查，斷定是皮外傷，對身體沒什么大的妨礙。為了盡快脫身，車主只好掏出300元私了。事后，孫為祥扣除3人來往車費，各分給徐輝和蔡樹正60元。

一次次的順利得手，讓孫為祥等人萌發了將“碰瓷”這一來錢快的行當越做越大的念頭，為此，他們開始苦練基本功，專門去電影院看恐怖片，讓自己變得兇起來，從眼光到手勢越兇越好。他們還比賽喊嗓門，要在氣勢上壓倒車主，給車主施加壓力，讓車主感到遇上了難纏的主兒，自認倒霉、乖乖掏錢。幾次嘗試下來，雖嘗到了甜頭，但吃、住、行的成本明顯加大了。孫為祥決定實行公司制管理，自己負責撞車，蔡樹正負責攔車，徐輝負責索賠，外出行動，吃、住、行由他包下來，每人另付30元工資。蔡樹正認為回報不大，就提出退出，孫為祥也沒多作挽留，讓劉彩萍補了空缺。

一“栽”到底，都是獅子大開口惹的禍

11月10日，孫為祥帶著徐輝、劉彩萍原打算去安徽巢湖“碰瓷”，劉彩萍提出路費不夠，孫為祥說：“那就去浦口吧，每人花3、4元錢車費就到了。”于是，三人乘中巴至浦口區珠江鎮。

下午2：30前后，孫為祥等人來到江浦商場十字路口處，物色“碰瓷”對象。10多分鐘后，一女士駕駛別克轎車緩慢通過此路口，說時遲，那時快，孫為祥闖紅燈過斑馬線，朝著別克的車身撞了上去，繼而緊閉雙眼，坐在人行橫道上，雙手捂住腰部，在地上作痛苦呻吟狀。

車主李娟感覺到車身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她意識到可能撞到人了，就緊急剎車，從倒后鏡一看，發現一名男子正躺在右后輪下，她心中一驚，立即下車查看。車廂沒有癟陷，也沒損傷，她感到很納悶：車撞人不應該沒聲響呀，車廂也不應該是好好的呀。她見傷者坐在地上呻吟，就上前一步說：“師傅，怎么樣，我先送你去醫院吧。”孫為祥說：“不急，不急去醫院。你先寫個證明，證明我倒在人行橫道上，我才讓你送。”

李娟說：“明明是你撞到我的車子，不是我的車子撞到你，你可要拎拎清爽哦。”雙方糾纏不休時，引來了很多路人前來圍觀。這時，徐輝跳了出來，向李娟亮了一下自己的駕照，說：“我也是駕駛員，是傷者的老板。你撞了人應該賠償。我們私了算了，你認為應該賠多少錢？”李娟答應私了，要他出個價，徐輝說：“沒5000塊錢，我們不可能同你私了。”李娟認為要價太高了，就對孫為祥說：“又不是我碰到你的，是你碰到我的車子。”孫為祥說：“你沒碰到我，我這條腿是怎么搞破的呢？”說完，從包里掏出把水果刀，把褲子一擼，使勁一劃，血就冒了出來。孫為祥說：“這下子，我受傷了吧？你給5000塊錢，我就不用住院了，也不要交警來處理，日后的一切后果由我自己來承擔。”

李娟當場揭破他所玩弄的花招說：“師傅，你缺錢花，我可以給你一點，但你不能用這種方式騙錢……”

就在這時，劉彩萍哭喊著來到了事故現場，一把抱住坐在地上的孫為祥，高聲叫嚷：“誰撞傷了我的老公？我要找他拼命！”事情一下子變得復雜了，李娟只好撥打110報警。

5分鐘后，正在街上巡視的南京市交管局浦口中隊交警王強接到李娟的電話，他迅速趕至事故現場。面對王強的詢問，孫為祥面部表情非常痛苦，斷斷續續敘述了剛剛發生的一幕：“我現在頭很疼……腰也疼……我剛剛被這輛別克轎車帶倒了……”

王強初步判斷這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讓李娟將傷者送至附近的浦口區中醫院檢查，隨后勘驗現場。別克車身完好無損，上面落了不少灰塵，車頭至車右側中門，灰塵基本上都沒有動，右后門處，有手抹擦灰塵的痕跡。他用相機拍下這個痕跡，覺得這起交通事故非同一般。王強隨即詢問了周圍市民，很多市民反映是傷者自己向別車轎車撞過去的。

到底是別克在行駛過程中，不慎將這個行人碰倒，還是行人故意往別克上撞呢？王強帶著這個疑點，趕到傷者所在的醫院。經X光片、CT儀檢查，得出的結論是第一腰椎骨折系陳舊性骨折，并且有骨質增生。王強立即將情況向浦口區公安分局領導作了匯報。浦口公安分局領導非常重視，并對這起案件到底是交通事故還是另有其他目的作了分析。他們決定調看不久前在這個十字路口紅綠燈底下安裝的監控攝像機拍下的畫面，結果真相大白。

浦口警方在看完錄像以后，對這起事件的性質有了一個基本判斷，決定將這起交通案件轉為刑事案件，立即傳訊當事人。孫為祥等3人被帶至珠江鎮派出所接受調查。在派出所里，孫為祥的態度非常惡劣，威脅民警說：“我被撞了，我是受害人，你們憑什么審查我？我要去法院告你們！”民警問他腰椎陳舊性骨折是怎么一回事時，他狡辯說：“以前在家開拖拉機時，腰好得很！我又不想找死，怎么可能撞車呢？不是我撞車，是車撞我！”徐輝則稱：“中午我們三個人喝干了一瓶白酒、3瓶啤酒，孫為祥喝高了，誤撞上了別克轎車。”

警方決定攻心為上，讓孫為祥等人看那段監控錄像。看完錄像后，三人分別交代了犯罪經過。三人一口咬定自己是初犯、首犯，因為快到年底了，沒錢回老家過年，就想到了這個辦法。

南京電視臺記者得知這一線索后，趕至浦口區珠江鎮采訪孫為祥等“碰瓷”團伙，11月12日晚節目播出。南京市交管局一大隊警官卞春明正巧看到了這一新聞，對一個當事人的面孔和名字很熟悉。經回憶，他記起這個人名叫徐輝，9月下旬在蘭家莊路口的一起車禍中以傷者家屬的身份出現過。

次日，卞春明趕至浦口看守所，向浦口警方通報了這一情況。浦口警方隨即對徐輝等人再次進行訊問，他們相繼交代了在省內其他地方所制造的多起“碰瓷”詐騙案件。一個多次實施“碰瓷”詐騙的團伙浮出了水面。

鏈接

2004年5月1日出臺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五章第七十六條中規定：機動車與非機動車駕駛人、行人之間發生交通事故的，由機動車一方承擔責任；但是，有證據證明非機動車駕駛人、行人違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規，機動車駕駛人已經采取必要處置措施的，減輕機動車一方的責任。交通事故的損失是由非機動車駕駛人、行人故意造成的，機動車一方不承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