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一天,接到了女兒班主任的電話說,她已經(jīng)到了我辦公室的樓下。我放下電話,走了出去。外面又悶又熱,我見到了女兒的班主任李老師。由于女兒去年已出國,我見到李老師十分吃驚。年輕的女老師已懷甲7月有余。我很是不解,忙問什么事,這么熱的天,您又是這個身體,一定親自來呢?李老師說,高考結束了,有點時間,準備評職稱寫了一篇論文送來。另外已經(jīng)報考教育碩士順便買點參考資料。是這樣。你多不方便,隨便讓哪個學生來取不行,非得自己來?我說。可是這位班主任一臉燦爛的說:“沒關系,我沒事。”“什么時候的預產(chǎn)期,考上研怎么讀呢?”“預產(chǎn)期不到兩周了,讀研的時候孩子已經(jīng)兩個月了,請個人幫忙就行了”。考慮得還真是周到。女兒說過他們班里的同學對李老師非常佩服,她已經(jīng)送走了三屆畢業(yè)班了。有一年高考理科綜合出了克隆技術的考題,有一位老師壓上了這道題,她就是這位年輕的李老師。這件事在全市引起很大轟動。這位老師的父母都是盲人,家里生活很困難,她硬是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華東師范大學,又是在省重點高中教書,我心里是被這位老師所折服。很是欽佩。
送走了女兒的班主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些沉重,也許是多愁善感。
我手里有一份語文老師同時還兼班主任的日程表:每周16節(jié)課。所做的日常工作,按照規(guī)定,教學要“六認真”。其中單是“認真?zhèn)湔n”就包括:“認真制訂教學計劃”(總計劃、單元計劃和復習計劃)和“認真?zhèn)湔n”,包括教學目標、教學重點難點、教具準備、課時安排、教學過程、板書設計、教后記。除上課外,還要批改作業(yè)。作業(yè)本就有10種之多。如:抄寫本、默寫本、大作文本、小作文本、日記本、課堂作業(yè)本、美文佳句摘錄本、回家作業(yè)本等。語文課每個單元考一次。由上級教研部門出題,一學期至少10次。學生分數(shù)的名次與老師的獎懲掛鉤。這還不包括層出不窮的“轉(zhuǎn)型”“抽查”“評比”“晉級”“減負”“增質(zhì)”等。每天從早晨六點開始到晚上十點結束,老師和學生一樣,成了一架無法停止的機器。
前一段時間,要到一所鄉(xiāng)村小學和教師座談,考慮到天氣炎熱,我就和組織者說最好能找間有空調(diào)的會議室。沒想到這所學校所在的鎮(zhèn)上,竟然就沒一間這樣的會議室,全鎮(zhèn)20多所學校還沒有一臺空調(diào)。這個鎮(zhèn)地處交通要道,在當?shù)剡€不算貧困。這所小學的校長馬上就要退休他已經(jīng)當了35年的校長,他最得意的事就是把自己的孫女送到了縣城的小學讀書。問他最滿意的事是什么?能按時發(fā)工資。最難的時候欠了我們13個月的工資呦。還了嗎?沒有。從校長那平靜的語調(diào)中沒聽出他的不滿。那老師們最怕的是什么呢?生病。小病還能應付大病就不治了。為什么?治不起。藥費報不了。學校不能報嗎?學校哪有這筆錢,藥費沒處報。在鄉(xiāng)小當了35年校長老師這份平靜,這份安然,讓我們心痛。校長告訴我們他每年都資助幾個交不起學費的學生,在他管轄的學區(qū)內(nèi)入學率是100%。
記不得從什么時候開始,每每聽到、看到那些頌揚老師的話語我總有一種被捉弄的屈辱感受,感到靈魂被蒙垢于不被尊重與理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