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史的學術特色

中國思想史學科，尤其侯外廬學派的思想史研究，有其鮮明的學術特色。限于篇幅，本文簡要歸納以下四個方面。

(一)中國思想史是最有益于鍛煉和培養人們思維的一門基礎學科。

有一位名叫科林伍德的西方歷史學家稱，迄今為止的人類歷史都是思想史。從某個角度講，人類社會的歷史，無論是物質資料的生產還是精神資料的生產，都離不開人們思想的活動，尤其是創新思維的活動。在社會生產與生活的全部過程中，面對大自然和人類社會，人們思考、研究和解決問題的過程，就是思想形成的過程。例如思想史學科的各個分支，經濟思想史、政治思想史、哲學思想史、法律思想史、倫理思想史、宗教思想史、社會思想史以及文學思想史、科學思想史等等，都是人們在與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相交往的過程中進行思維活動的產物，都屬于思想史的范疇。事實上，任何一門學科都離不開對思想史的了解和一定的研究。可以這樣說，思想史是關于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的一門基礎學科，它對于人們思維的深化和知識面的擴展，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本文的題目是思想史的學術特色，但其內容并不局限在思想史研究的范圍。因為從客觀上講，各門學科都有其共性和相近之處。我們了解和掌握了某一門學科的研究方法，實際上，就可以對其他學科收到觸類旁通、舉一反三的效果。從這個角度講，思想史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一門學科。在我們所接觸的著名學者中，可以看出他們大都對人類思想的發展過程有基本的了解。從孔夫子到孫中山，中國歷史上兩千多年間涌現出許多著名的思想家和學者，他們是中華民族智慧的承載者；從《論語》到《三民主義》，中國歷史上也有一大批經典著作流傳下來，它們也是中華民族智慧的載體。所謂“半部《論語》治天下”，說的就是古代典籍給后人留下了寶貴的遺產。學習和研究社會科學，如果不了解孔子、孫中山，不了解《論語》、《三民主義》，就不可能找到治學的門徑。這樣說，并不是要求大家都去研究中國思想史，而是說，在自己專業學習之余，對中國思想史的基本知識應當有一般性的了解。

(二)在中國思想史學科，侯外廬學派是學術成就很高的有代表性的學派。

眾所周知，侯外廬先生是著名的馬克思主義歷史學家，他曾經在新中國成立后，由周恩來總理任命，擔任西北大學校長。在此期間，他聘請了多位著名歷史學家到西北大學任教，如陳登原、陳直、馬長壽等人。可以說，他開創了西北大學馬克思主義歷史學研究之先河。曾經有一段時間，很多人一提起西北大學，就會認為歷史學和地質學是西北大學兩個最有影響的學科。侯外廬學派的一個顯著的研究特色是把社會史的研究和思想史的研究相結合；把對思想家的研究和對社會思潮的研究相結合。侯外廬學派研究社會史，從經濟學的角度人手，研究某一個時代的社會經濟形態，進而研究社會制度和錯綜復雜的社會關系；研究思想史，則以社會史為基礎，研究某時代的社會意識形態，進而研究能夠反映歷史發展趨向的時代精神。這種方法把馬克思主義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理論具體化了，避免了思想史研究中從概念到概念的方法，也避免了唯物質論和思維方式極端化的弊端。關于思維方式的兩極化問題，我有這樣的想法，就是我們慣常的思維是辯證思維，研究問題時喜歡講事物的兩個方面，評價人物也是講他的正面和反面。這是一種簡單化的思維，或者說，我們并沒有真正領會辯證法的精髓，以為人或事物只有好與壞兩種情況。實際上，我們在思維方式上走了極端，非此即彼。在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事物并不只是分為兩種，而是千姿百態，五光十色。對待歷史人物也不應持“不是我們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敵人”的態度。這樣的思維方法十分危險。真正掌握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并且加以靈活運用，就能夠使學術研究更加具體化，也更加深人。侯外廬學派在社會史的研究中講思想史，在思想史研究中講社會史，這樣就把社會史和思想史有機結合起來了，有利于對歷史作整體的、動態的把握。對思想家的研究也是如此，因為任何一位思想家的思想主張，都不是空穴來風，也不是無本之木，他的思想學說一是與中國傳統思想文化相聯系，并吸取其營養；一是與當時的社會思潮相聯系，反映時代的要求。例如，孔子的思想主張就反映了春秋戰國時代的社會狀況，孫中山先生的思想就反映了中國近代社會的實際。這樣的研究方法顯示了侯外廬學派的學術特色和風格。

(三)侯外廬學派在具體研究方法上，注重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理論。

侯外廬先生是第一個翻譯馬克思《資本論》并介紹到中國來的馬克思主義者。今天，侯外廬先生的學生們，仍然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理論，作為學術研究中的指導思想。但是，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變化，新學科的理論和方法層出不窮，各學科之間交叉滲透的趨勢也越來越明顯。這就需要在思想史的研究中，不僅運用歷史學的理論和方法，而且要嘗試運用社會科學其他學科的理論和方法，來研究中國思想史上的某些具體問題。在學術上長期株守某一種理論和方法，而不知與時俱進，就不可能在學術上取得大的成績，甚至走到窮途末路。我們現在可以欣喜地看到，一些學者在堅持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的指導下，對西方社會科學方法論進行深入的分析研究，剔除其中的不適宜因素，采納其中有價值的成分，對中國思想上的某些問題做出富有新意的思考，這樣的嘗試是很有意義的。比如，對環境倫理和科技倫理等問題的研究，這實際上是多學科的交叉研究。這樣的研究為古老的思想學術史研究注入了新鮮活力，開辟了更為廣闊的領域。

(四)侯外廬學派具有開放意識，注重與學術界的學術交往與溝通。

這是侯外廬學派又一個顯著特色。現代社會是一個高度開放的社會，隨著經濟領域的開放，思想文化領域的交流也逐漸增多。試想，長期在同一種學術氛圍下成長起來的學者，在一種固定不變的學術環境里從事學術研究的學者，必然缺乏某種學術營養。也就是說，閉關自守對于一個國家來說，肯定不明了世界局勢的發展和潮流，勢必處于被動地位，其發展也將受到很大局限。對于一個學派來說，如果長期保持這樣的學術狀態，就不會有旺盛的生命力。比如國外的大學，它們絕對不會把自己的碩士或者博士留校擔任教授，而是讓他們到別的大學去工作，或者去博士后流動站工作，學術界所說的“近親繁殖”現象在國外是基本不存在的。而我們高等院校的這個現象則是比較嚴重的。事實上，“近親繁殖”已經成為制約學術發展與繁榮的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只是許多人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或者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卻無力加以扭轉而已。與外界多交流，可以學習別人的長處，可以彌補自己的不足，可以了解學術發展的狀況和學術前沿，有利于自己的學術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