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出生的關注在美國已有悠久歷史。美國國內關于墮胎權利的紛爭始于20世紀60年代,在此之前,法律明令禁止墮胎,宗教教義也嚴厲反對,墮胎只能私下非法進行。惡劣的條件與野蠻的方式常常造成致殘致死的嚴重后果。伴隨著20世紀60年代婦女解放運動的興起,人們開始思考女性應該對自己的身體有自主權的問題。女權主義者提出廢除禁止墮胎的法律,并展開大規模的宣傳、教育和游說活動。隨著婦女平等權利觀念的傳播,公眾逐漸改變了在墮胎問題上的看法。
《獨立宣言》稱:“人人生而平等,他們都有從他們的‘造物主’那里被賦予的某些不可轉讓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世界人權宣言》(1948年聯合國大會第217A3決議通過)第三條:“人人有權享有生命、自由和人身安全。”“人人生而自由,在尊嚴和權利上一律平等。”而在美國墮胎權之爭的關鍵,就在于胎兒是不是“人”并享有“人權”?
1973年,正值婦女解放運動達到高潮之時,美國聯邦法院一改在墮胎問題上的保守立場,在著名的“羅訴韋德案” (Roe v.Wade)中判決婦女擁有自由墮胎權。這項判決的意義是空前的,墮胎據此合法化,并成為婦女的自主事務,從而使婦女由于生理原因而束縛于兩性關系的局面大為改觀。該裁決構成美國最為開明的《墮胎法》。
當美國聯邦法院于1973年決定允許母親有權決定是否墮胎時,同時認定未出生的胎兒并非完整的人,而只是有成為人的可能性,或者說胎兒只是個“次等人”。因為他們認為胎兒還沒有自覺,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也沒有與外界溝通的能力。但是近代科技則證明胎兒自受精卵開始,已有生命的現象。如果胎兒是完整的生命。墮胎就等于謀殺一個沒有抵抗力的小生命,這是違反良知及圣經原則的行為。因此,對胎兒本質的認定,是墮胎問題爭論的焦點。就醫療的角度來看,從事墮胎的行為,雖然在生理上有風險與后遺癥,但在技術上并不困難;然而從宗教的立場觀之,當事人在墮胎之后的心理不安卻很難撫平,因為這牽涉到另一個新生命個體的存廢問題。換言之,站在孕婦的立場,對腹內的胎兒而言,墮胎其實是一項攸關生死的抉擇。天主教是嚴格反對墮胎的,因為其根本教義主張生命是由上帝所賦予的,人類不得擅自作主。
反對墮胎的“親生命派”(prolifer)主要是宗教右翼和保守主義者。他們認為生命是上帝所賜,隨意墮胎就是隨意殺人,讓婦女擁有墮胎自由破壞了上帝的安排;墮胎合法化意味著縱容以快感而不是以繁衍為目的的性行為,會毀壞婚姻和宗教的正統觀念,造成道德淪喪,并帶來一系列社會問題。
支持墮胎的“親選擇派”(prochoicer)主要是女權主義者和自由派人士。他們認為胎兒還不是完整的人;婦女理應擁有自由墮胎的選擇權,因為它是包含在憲法保護的“個人自由”之中的,是婦女基本人權的一部分。
從美國的社會文化背景來看,兩個派別都有其深得人心之處。“親生命派”反映的是基督教的傳統道德原則,順應了美國大眾面對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出現的一系列社會問題的關注——道德觀念淡漠、性隨意、未婚先孕、少女媽媽、單親家庭增多等等。個人主義是美國文化的核心,“人權”則是美國政治理想的靈魂。況且美國婦女經多年斗爭才從聯邦法院爭回的權利,也決不可能輕易放棄。所以,這場論戰就成了美國社會最為激烈而又最難達成共識的焦點問題。但隨著美國社會漸趨保守的大趨勢,反墮胎的力量有所增強。從現實情況看,美國墮胎率高居兩方世界之首,每年有1/4的胎兒被流掉,40%的婦女有過墮胎的經歷,墮胎又實在是無法回避的社會問題。看來,進退兩難間,人們還會繼續爭執下去。
復生術及生命維持技術的進步,給迄今為止面對即將失去生命的眾多難癥患者帶來了福音。但是,另一方面,也引來原本估計仍然不會有治療手段且早晚會病死的患者的生命比現在更多的延長,其痛苦、心理疲勞也相應增加的結果。關于對這類患者,即對臨終期患者,醫療方而有過各種想法、努力和措施。其中之一,就是有實施“安樂死”這樣的選擇。
安樂死源于希臘文,原意是“快樂的死亡”或“尊嚴的死亡”。英文解釋為:無痛苦處死那些患不治之癥而義非常痛苦者和非常衰老者。從20世紀30年代到50年代,英國、美國、瑞典等一些國家發起成立“自愿安樂死協會”,或向國會提出允許安樂死的議案,由于對安樂死問題的認識不清,社會上絕大部分民眾反對安樂死。
自安樂死出現伊始,其合法與否等問題就引起了極大的爭論,理論上存在否定和贊成兩種傾向。
否定安樂死的觀點認為:人的生命具有絕對價值,“生命尊重之理念,是人類從事社會生活的基本要求”。現代社會倫理、典章制度,都是以此理念維系的。任何人都無權通過任何方式以任何理由來剝奪他人的生命。具體理由如下:如承認安樂死的合法性,則給他人的生命帶來一種危機感,安樂死的行為具有作為他人實施殺人工具的嫌疑,是違法行為合法化的外衣。從醫學發展的歷史來看,沒有永遠根治不了的疾病,現在的不治之癥,將來就可能被根治。而且,凡有頑癥而避之,不符合科學的精神,不利于醫學的發展。救死扶傷是醫生的基本職責。醫生的職業道德要求其盡力去挽救人的生命,而不允許他們實施相反的行為。
贊成安樂死的人認為,人有選擇死亡的權利,在人實際上喪失繼續生存的可能性時,結束其生命會帶來良好的社會效應。理由如下:人只要在不危及他人、社會和國家利益的前提下,結束自己的“殘生”本身不是一件壞事,它有利于提高人的生命質量。安樂死是患有不治之癥、臨近死期、受盡痛苦的病人到達“生命彼岸”的優勢性工具。承認安樂死的合法性體現了對人的生命權(包括生存權和死亡權)的尊重。
兩派關于安樂死的爭論主要圍繞在生命神圣、至上觀,個人獨立價值觀,同情論,本人同意論,醫學新突破,危險先例論和功利觀等方面。否定說片面宣揚安樂死的消極影響,抹煞了它的正面作用,忽視了社會的動態特征。而肯定說則過于強調安樂死的積極效應,看不到安樂死本身所固有的負面影響。對待安樂死應持既肯定又否定的揚棄態度,實行有保留的承認。
1976年,美國加利福尼亞州頒布了《自然死亡法》。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有關安樂死的法案。在俄勒岡州,選民于1994年通過公民投票的方式,批準了一項安樂死的議案,但國家生存委員會利用法律手段阻止了它的實施。1997年6月,聯邦法院一致同意支持在各州法律中禁止安樂死,但為以后幫助晚期重病患者死去保留了一定的憲法爭論的余地。隨后在1997年10月,聯邦法院通過駁回上訴去除了俄勒岡州法律中最后一個障礙。美國最新的民意測驗顯示,在包括醫生在內的美國公眾中,支持安樂死的已占多數。
墮胎和安樂死所引發的社會問題不僅有生命倫理上的思考,也有社會學方面的反思。對這些社會問題的爭論和思考,也改變了美國人的生死態度。過去人們普遍認為,“生死由命”,“生有時,死有時”,死是“世人必走的路”,“因為死是眾人的結局”。人們習慣了從宗教的角度去思考生死的問題,認為人生只有奉獻與基督,不斷消除罪惡(sin),才會慢慢向天國靠近,在“審判日”才可以進入天堂。因為他們相信“人人都有一死,死后且有審判”。而現在,高科技及醫藥技術的發展,也可以使得“生有時,死有時”的“時”不再由上帝決定,而是人自己。在科學向宗教權威發出的挑戰中,美國人的生死觀念受到了沖擊,但根深蒂固的宗教觀念也時刻影響著人們對于生物科技的取舍。
美國人生死觀念的變化,影響著對“墮胎”、“安樂死”的看法。醫學倫理學上的生死觀作為人們對生命和死亡的根本看法,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生命價值觀和死亡價值觀。對此,傳統的人道主義具有重大影響。但隨著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和社會的不斷進步,在生命與死亡問題上,傳統的人道主義價值取向已日益受到沖擊,而功利主義卻重新活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