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流鶯為鄰

我住的那個小區，緊鄰一條很有名的街道，是出租車司機提起來臉上就會掛上曖昧笑容的地方。這條街上最有名的風景，就是路兩旁美丑不等的站街女。

不知道為什么，我和同住的朋友都對她們很感興趣，每天走過那條街時，常常要偷偷觀察那些女人。有時候正好迎上她們的眼睛，對方倒沒什么，無所謂地轉開臉，反而是我們，心虛不已。看久了，發現了規律：那些年輕貌美的，喜歡站在亮處，不畏懼行人從上到下觀察她們的目光。而那些站在樹影里，讓半明半暗的燈光打在臉上的，一準兒是沒三分姿色的。

有天在陰暗的樹下，隱約看見一個婀娜的背影，以為此規律有誤，走近了，冷不防那個女人轉過身來，讓我做了一晚上的惡夢。那樣烏黑的長眉，慘白的臉，端的是恐怖片的好演員。

同事都是無聊的人，去我家做客，也喜歡先在這條路上轉轉。一天同事開著車，其他人在車里貓著，指揮他“開慢點兒，開慢點兒”，于是，車速以每小時一公里的速度前行，車燈一路打過去，同事一一評點燈光照到的女人。是很冷的冬夜，一個極年輕、看上去還不滿20歲的小女孩站在路盡頭的樹下，皮膚白凈，樣子很甜，穿得很單薄。這樣的一個女孩子，忽然讓大家的心里起了漣漪。本來正在嬉鬧的人，也一下安靜下來。“多冷啊……”我感嘆，眾人都知道，是心疼那女孩子。有人小聲說：“都不容易。”

很久不見的一個朋友來看我們，約好在附近見面吃飯的，我們站在約定的地點——小區門口等了好久，才看見他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臉上有種緊張的興奮。“不得了啊，你們這燈紅酒綠的地方，一不小心闖過來就差點羊入虎口……”原來他走錯了路，走到流鶯飛舞的那條街上，被一個大媽死死拽住去“玩玩”。他好容易脫身，一路狂奔過來，眾人都聽得大笑。說他心里有鬼，“干嗎嚇成這樣？嚴詞拒絕不行啊？愿打愿挨不行啊……”朋友苦笑著感慨世風日下。

有段時間，常見警車在這條路上巡邏，車速極慢，一趟趟來回踱步，讓人視覺疲勞。街還是那條街，一下子冷清不少，鶯鶯燕燕全不見了蹤影。有天下班，竟發現小區門口左右兩邊各站了四個老頭兒，很整齊的一律嚴肅緊張，仿佛還是按大小個兒排了隊伍，中間兩個個兒高，其余人等呈八字分列。我走進門時，能感覺到十六道目光齊刷刷射來。不知道為什么，走進門時，我竟還有點阿諛地沖老頭們笑笑。想必這一舉動更顯得可疑。好在，我衣著樸素，戴著眼鏡，不至于吧？被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