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海聽濤
我這一生,有3次死而復生的經歷。
那是在我1歲的時候,患了“白喉”。那時,我給世界的貢獻,除了不斷的咳嗽就是日夜不停的哭聲了。爸爸、媽媽抱著我跑遍了醫院,看遍了大夫,吃遍了藥品,不但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厲害,不斷地咳嗽,憋得喘不上氣來,嚴重的時候還會因為缺氧而窒息。爸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在死亡線上痛苦地掙扎,心如刀絞,焦急萬分,只有到處尋醫問藥。或許是因為爸爸媽媽的誠心感動了蒼天,終于找到了一位老中醫,望、聞、問、切過后,給了3顆藥丸,每顆只有芝麻粒大小,真的是華佗再現,妙手回春。我吃過了第2顆后,便復好如初。爸爸用他那雙有力的大 手,把我高高地舉過頭頂,邊在地上旋轉,邊重復地喃喃自語:我白撿了個兒子,我白撿了個兒子。還不懂事的我,隨著爸爸的旋轉在空中飛舞,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微笑,仿佛飛上了一望無際的朗朗藍天。
7歲的時候,是公元1960年,天災人禍,一齊襲來。災難深重的中國人啊,在毛澤東主席的領導下,勒緊褲帶,共度艱難。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不知道那3年里,全國餓死了多少人,可我知道,我就曾經是餓死過的人。那個時候,我們只要見到能嚼的東西,就往嘴里塞。大蔥皮、白菜根、楊樹葉、荊條子、棒子瓤、地瓜藤……這些“食品”都在我們的腸子里旅行過。和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相比,也就差沒喝馬尿、煮皮褲帶吃了。記得我上小學時,語文課本里有這么一句話:“當初你餓得像瘦猴,三根筋支著一個頭。”正是對我那個時候形象的真實寫照。一天深夜,我下地去廁所,餓“死”在地上,人事不省。媽媽把我抱到炕上,一頓前灸后掐,再喂上幾勺面糊糊,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才“哇”的一聲蘇醒過來,就這樣,媽媽再次把已經走到陰曹地府門口的我,召喚回到了人間。
13歲那年,已經長大了的我,仍然很淘氣。那時候的文化生活很枯燥,廣播里天天播放的除了毛主席語錄歌曲,就是那幾個樣板戲了。貪玩的我,在晚飯后的時間里,總是和鄰居家的小哥兒們玩捉迷藏。記得那是在一個春夏之交的夜晚,捉迷藏的時候,為了不讓伙伴們找到,我爬上了10米多高的大楊樹,茂密的樹葉遮蓋了我的身體,很難發現。尋找我的孩子把別人都找齊了,惟獨找不著我。最后在他認輸的情況下,我才大喊一聲:“我在樹上呢。”小朋友們就都聚集到樹下,要我折一些樹枝扔下去,給他們編帽子。就在我折樹枝的時候,因為沒站穩,竟從樹上滑落下來,當時最后的一閃念就是“完了,別摔著腦袋”,便抱著腦袋來個自由落體運動。等我蘇醒過來的時候,朦朧中看見小朋友們都圍在我的身旁。此時的我,就像電影里的英雄在生命最后一刻交黨費的鏡頭一樣,斷斷續續地告訴他們:快……告……訴……我……媽……便昏過去了。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奇跡再次在我的身上發生,摔下來把牛皮褲腰帶都掙斷的我,竟一塊皮沒破,一滴血沒流,一根骨頭沒傷。厚厚的一沓體檢報告單上,都未見異常。爸爸再次白撿了個兒子。
凡事不能過三,沒病死、沒餓死、沒摔死的我,劫數用完。從此一帆風順,健康地活到現在。今年單位體檢,年過半百的我,各項指標都正常,同志們向我請教保健秘方,我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們兩個字:心大!是啊,一個死過3次的人,還有什么想不開放不下的事情呢?由于工作的原因,
我一年不知要到殯儀館去參加多少次追悼會,每去一次,我的靈魂便得到一次凈化。金錢、職務、房子、汽車等雖說都很重要,可哪一樣能比生命更重要呢?可為了這些,有的人累死,有的人氣死,更有甚者為了這些而被無情的法律判死,真的是可憐可悲。《紅樓夢》里那個瘋癲癲的和尚唱的《好了歌》,算是大徹大悟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屬于自己的少不了,不是自己的求不到,如果總為滿足自己無休止的欲望去絞盡腦汁,疲于奔波,終究會落個“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的下場。人啊,活得輕松些吧!人啊,珍惜自己的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