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作（外二題）

嚴　伍

又到年終時，人人都要交上一份自我小結。那幾天我正在婚假期間，偕同妻子游覽桂林山水，局長把電話追蹤到桂林，我說過幾天一到家就把小結送到組織部去，局長說不行，不能影響全局的形象。局長的態度嚴厲，沒有半點協商余地，搞得我興致全無。

我乘飛機提前趕回家，大半個小時就寫完了稿。局長接過小結瞅都沒有瞅一下，立即塞進牛皮紙袋，親自送往組織部，局長一出門，大家就議論開了：有啥大不了的事，非得讓人家從桂林趕回來。

兩天后，局長突然被紀委立案審查，有消息傳出，說是新來的組織部長在抽查機關干部的自我小結時，發現有人在小結中舉報我們局長的問題。大家都說這人真絕，我說簡直讓人不可思議。其實我的心里最清楚，那是我的杰作。我聽圈內人士說過，那些小結是從來沒有人看的，去年我誤把孩子寫的作文當作小結交了上去，也沒有人發現。這次我把小結寫成了局長的腐敗自述，諷刺揭露戲謔在其中。本來是個不經意的惡作劇，結果爆出一個五毒俱全的貪官來。

不久，我被調到縣紀委工作。領導說我文字功底厚實，富有反腐敗斗爭的經驗。

砍價

局機關的三臺電腦要更新，尹局長親自帶人去選購，他們認定了品牌和規格，就一家一家地討價還價，局長的砍價特別厲害，一臺掛牌價5000元的臺式電腦，他開口就砍掉3000元，直砍得店主翻著兩眼發愣，一連跑了十多個店家，最終都因價格懸殊太大而沒有成交。一同前往的財務科袁科長和微機員小陳，直覺得兩眼發花腿肚發脹。他們對局長這種討價還價的精神佩服得五體投地。

局長一行又進了一家新開張的電腦專營店，同樣規格的臺式電腦，女老板報價7000元。局長聽了哈哈一笑，然后來了個“對折攔腰砍”，一下子砍掉5000元。女老板說你到別處尋開心吧，局長說誰和你尋開心，我是誠心來買電腦的。女老板覷覷著兩眼說：“沒錢就別裝闊，拿兩干元想買電腦，干脆到垃圾場去撿吧!”局長一聽“蹭”地火了：“你怎么這樣說話。今天就讓你看看有錢沒錢?！彼_手包，把幾沓百元大鈔“啪”地扔在了桌面上，一分價不砍就讓人搬了三臺電腦上了小車。直到小車上了路，局長還罵罵咧咧：“說我沒錢，真是狗眼看人低!”袁科長和小陳不時地摸摸電腦，他們說，多花點錢買個正宗的品牌機，值得，局長這才漸漸消了氣。

第二天，袁科長發現發票上的單位名稱寫錯了，他去找女老板重寫。上了樓剛要去推虛掩著的辦公室門，忽聽里邊尹局長的笑聲：“你這一招激將法，差點讓我真的火起來。”接著是女老板的笑聲：“還是表哥你能演戲，把兩個隨從人員懵得發了傻。拿著，這是你的5000元辛苦費。”袁科長驚得氣都不敢喘，賊一般退了出去。

秘書的驚詫

秘書小袁是大學文科的高材生，縣委書記的講話材料一般都指定他來寫。除了寫材料，他就是看書報看材料，人們看他一副書呆子相，什么請客送禮的也就沒有他的份。小袁倒是感到自己不欠誰的情和意，一身的輕松快樂。只是妻子常常嘀咕著，誰家把大包小箱的禮物賣給小店了，誰家垃圾桶里出現了幾只掏空的紅紙封，然后就指著他的額頭數落著：“就你這個窩囊貨，一年到頭看不到一份禮!”

這天晚上加班回來，妻子立即迎了上來，神秘中又有幾分喜悅：“嗨，今天有人給書呆子送禮啦!”袁秘書發現桌上擺著兩條中華煙，沙發上放著一箱精品茅臺酒。妻子說是三岔河鄉的李書記送來的。他給我送禮干嘛?想提拔，想進城?找我有何用!是小孩子想進重點中學?不對，他的兩個女兒都在讀大學。百思不解中，袁秘書撥通了李書記的電話。李書記說真的沒啥事，你們當秘書的默默無聞，埋頭苦干，年關了也該慰問慰問呀!袁秘書驚詫不已，身上感到一股暖意。

幾天后，李書記打來電話，說年終表彰大會快要開了，請袁秘書在領導的講話材料里能舉舉例點點名，表揚一下他們鄉和他這個當書記的，加深加深領導的印象?！靶∈乱粯?，舉手之勞!”袁秘書隨即拿起了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