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民主的先聲

周鴻陵

年３月１９日，九屆人大一次會議舉行的中外記者招待會上，朱硏基總理回答的第一個記者提問就是村民委員會的選舉問題。朱總理的回答很明確：“目前這種民主的制度不但在農村而且也在企業中實行……我認為這是非常好的一個方向。”從此，村民自治好像一夜之間成為中外媒體的寵兒，被大肆宣傳，許多人驚呼農村出現了靜悄悄的革命。其實這場靜悄悄的革命早已開始了許久，不過也確實不曾引起媒體的重視。中央電視臺《新聞調查》編導胡勁草說，在１９９８年３月之前，她對農村會有這樣先進的民主選舉并不完全相信。她所知道的是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電視臺門口那些上訪的農民。

現任河北辛集市委書記的李懷竹回憶他當年在河北趙縣主持村民自治工作時感慨地說：“不是農民的覺悟低而是干部覺悟低，民主在許多人眼里仍是為民作主。”廣大農民在保護自己正當利益的驅動下，創造出了無數豐富生動的掌握權利、參與行使權利的制度辦法。他們漸漸關注的是民主的程序問題，有的基層縣鄉干部通過提名，控制選舉，引起了農民的強烈不滿。推行民主必須以具體的程序來保證，沒有程序的民主就不會有公正選舉。打破強權操作成為焦點，秘密劃票間就是這一階段農民創造出的對付強權操作的一件武器。１９９６年之后，村民自治進入了全面提高階段，民主不再只是選舉，村民要求對村務進行決策、管理、監督。村民自治正在逐步走向成熟，“海選”即在此時出現，所謂的“海選”就是農民為了防止少數人控制提名權，采取直接選舉來確定候選人的做法。１９９８年１１月新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就收入了許多農民的發明創造，如“秘密劃票間”、“海選”。這標志著村民自治以成熟的方式在中國大地上開始普遍實施。

許多地方的經驗證明，實行村務公開，增強村務管理的透明度，既是保證村干部廉潔的重要手段，也是保證村民參與村務監督的基礎，更是基層民主政治建設的根本要求。這一點已被許多人認識到了。在我們采訪北京平谷民政局局長饒瑞和時，他就生動地指出：“沒有公開就沒有監督，公開是監督的前提；沒有公開，村民自治就會成為一句空話；沒有公開，村干部仍會利用手中的權力搞一些腐敗行為。村務公開，不但要搞，而且必須徹底。只有這樣村民自治才能落到實處。”

十幾年來，村民自治這一由農民自己創造出來的基層民主制度，從草創走向了成熟。對此中央已作出了充分的肯定：“擴大基層民主，保證人民群眾直接行使民主權利，依法管理自己的事情，創造自己的幸福生活，是社會主義民主最廣泛的實踐。”（江澤民）

民主化對于今天的中國人而言，一是要“化”，二是要穩定中“化”。在這里將“民主”由“實質”落到程序是穩定變革的一個重要條件。一種規范的選舉不可避免地將為全社會奠定一種民主的心理基礎。人民熟悉不熟悉選舉程序，會不會動腦筋用民主的手段來行使自己的權利，是決定一個國家能否穩定地實現轉變的社會基礎。前蘇聯、東歐的政治體制改革是自上而下的，沒有讓人民熟悉民主的程序，接受民主的教育，結果出現動蕩時，人民只知道用槍桿子說話，造成社會動蕩，經濟發展受挫。中國民主化進程應該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循規蹈矩、循序漸進的過程。而從基層做好、從農村做起則起到了全民培訓——包括對城市居民的示范和各級官員提高認識的作用。自下而上的民主教育過程有助于一個大國穩定地實現轉變。而村民自治的歷史貢獻就在于此。因此，村民自治的社會意義將不僅僅限于村民自治的本身，可以說它直接攸關中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能否在穩定中實現的大問題。

通過村民自治，在新時期內走出一條建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的穩定變革之路，就必須保持社會穩定，創造變革的條件。無論國內國外的非穩定因素都是我們的大敵，必須認真對待。值得注意的是許多非穩定因素將增加實現穩定的難度，這提醒我們不可松懈，要千方百計排除干擾、維護穩定、促進發展。我們堅信在農村民主化的帶動下，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建設的進程將進一步推進。

從傳統到現代這一轉型過程中，伴隨著國家整合時期、經濟發展時期、全面現代化時期，中國的農村以自己的堅忍和首創為中國社會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貢獻。雖然這是一個需要一步步探索和逐步完善的漫長過程，但在這一過程中，傳統的農民也必將變成現代意義的公民，也正是這種轉變最后規定了中國現代化發展不可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