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歌謠（組詩）

張熙林

水的模樣

這一次的蘇醒，顯然是和一句歌謠有關

厚重的深夜里，我在努力摸索一個虛詞

蒼白的月光似乎窺透我雙手笨拙的心事

卻無力推開，積壓在我胸口的那塊巨石

屏住了呼吸，卻聽見葉子在寒風里奔跑

輕微的聲響，讓我想起許多卑微的生命

在安靜地掙脫一只手掌，在安靜地哭著

其實，我已無法理解夜鳥的抽泣，還有

樹木的喘息，在這個夜里我一樣掙扎著

一樣想用春天的詩歌染紅我斑駁的指甲

而夢呢，是不是還有著鮮嫩的綠汁流動

是不是還在紅塵的渡口尋找錯過的船只

攀過那棵木棉，木屋里已沒有紅色舞鞋

我突然羨慕起一只烏龜的悠然，輕輕地

在煙灰缸里，注視一次沒有懸念的燃燒

我們注定唱著歌謠，走向一次神秘宴會

換上黑色的禮服，穿過一些高傲的墻壁

只是我們還必須隨著季節的手結為冰塊

在這一次變幻中，我們是尋找到了最初

還是放棄了最初我們固有的透明的模樣

吹簫的人

月光的心事誰能說破

吹簫的人打馬走了

九月的夜色緊蹙

眉頭上的詩歌漸趨病態

柴扉上的字痕依稀白衣勝雪

一瓣菊花果腹誰在案前

擦亮紅燭把玩紅豆

三月的桃花逐水

香了九月的泥土

這一刻一杯淡酒清香

誰用青絲綰系黑夜

指若蘭花敲打寂寞

那盤棋局還在

誰又辜負了陣陣蛙鳴

只是簫聲纏繞

那江流水入了誰的夢境

那片楓葉紅了誰的容顏

大風起兮

大風起兮云飛揚

——獻給那些為我民族而犧牲的年輕的名字

狂亂奔走的石頭砸傷黑夜

月光在烏鴉的鼻息里呻吟

疼痛滲入夢境一把彎刀驚醒

就是那場大風驟起間丟掉了

我們年輕的名字

那一刻夜色的深度淹沒

所有箭鏃的思緒以及和星光

一樣寒冷的篝火一樹桃花枯萎

就在這場大風驟起間吹走了

我們夢里的村莊

而我們紅色的血液注定燃燒

注定形成跌宕的紅色火焰

融化鐵質骨骼一幅地圖安詳

就在那場大風驟起間風干了

我們手中的黎明

大片云朵露出的不安遮掩不住

酒后的一句歌謠

夢囈銹蝕鐵戈那輪明月還在

就在那場大風驟起后茂盛了

我們苦苦的艾香

大風起兮大風起兮

我們又嗅到了瘦瘦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