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脫女子

朵　拉

女人是在路邊的咖啡座上遇到男人的。

那個時候，黃昏已經過了，天色開始一點一點地陰暗下來，如她逐漸衰微的心情。她身邊的星光走廊卻是明亮璀璨，擁擠的人潮往來不輟。然而那群集的人群和嘈雜的笑鬧聲顯然不能溫暖女人漸漸冷卻的心。

單獨一人坐在路邊，低頭不語，啜著沒有加糖的黑咖啡，那副落寞的神情，任誰一看，也曉得她是帶著沉重不堪的心事出門的。

苦苦的咖啡，在冷卻后已經失去原先的香醇，女人招手：一瓶礦泉水。

喝著水，能夠洗去嘴里的苦味嗎？

并不容易，很多事情都不容易。

女人記得，年輕時候曾經在武俠小說里看過：“昆侖山上有一個白水神泉，人們喝過那兒的水，可以青春永駐。”

為什么從來就沒聽說過，世間有一個愛情之泉，讓人喝過以后，愛情永遠不變質？

消息傳到她耳邊，她起初當作流言看待。在這個人人皆說忙碌而沒有時間溝通的年代，人們對謠言的流傳依然興趣十足。不管流言的來源是否正確，更不理是否有人會因此受傷。

可是，女人沒有想到，在她絲毫不在乎，微笑地把她所聽到的言談當成笑話轉述時，丈夫略遲疑后，輕輕頷首：“是，那是真的。”

嘴里滿是咖啡的苦味，已經讓女人受不了了，更何況，那是心碎的痛楚。

一陣痙攣自背脊往下流又往上躥，穿透全身，女人不能控制地顫抖起來。

然后她非常大聲地喊出來：“原來是真的？”

女人其實沒有開口，她的問題在心里。

她又一次大聲地吶喊：“原來是真的！”

女人仍然沒有說話，她的肯定也在心里。

無法發言的女人流著淚在提問和肯定。

捧著那顆殘破不全的心自家里跑出來的時候，她猶自以為丈夫會急急在她背后追來，喚她回去，向她道歉。

她一邊跑，一邊在心里思考，要不要原諒他？要不要原諒他？

沒有。

失望是路兩旁綿綿密密的霓虹燈，隨著她快捷的步伐，一盞接一盞，不停地燃亮起來。

氣喘吁吁地，女人突然想到：“為什么逃走的人是我呢？”

她什么也沒有做，她什么也沒有錯，但她逃跑的姿態仿佛是自己犯下滔天大罪一般緊張，害怕，彷徨。

手足無措的女人隨便坐在路邊的咖啡座里。才剛喝了咖啡，叫了礦泉水，年輕英俊的男人就前來搭訕了。

無所適從的女人聽著男人那些動聽悅耳的話語。她根本不愿意去考究真假。聽著，笑著，蒼白虛弱的萎靡女人臉上眼睛仿佛重新發出紅潤明亮的光彩。

我如果不背叛你，那么我就是背叛了我自己。丈夫說。聽起來是那么理直氣壯。丈夫不知道這句話是一支劍。

人總得尋找一個理由，才會在傷害人以后，心安理得，也為了安慰自己的良心罷了。

男人說，寂寞已經是最好的理由。

是的，人生實是大寂寞呀！就算身邊永遠有一個人陪伴，寂寞卻是另一回事，這完全可以是充足的理由。

半夜醒來，英俊男人已經走了，女人想起，她忘記問他的名字。

但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她不是也不知道和她丈夫在一起睡覺的女人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