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永不下崗等５則

余　平等

那天從好友家酒足飯飽出來，天已很晚，或遠或近的燈光全都亮了起來。小小城市，在這萬家燈火的時候，讓人產(chǎn)生了一種很溫馨很慵懶很想蜷在沙發(fā)上美美看電視的感覺。一輛三輪車在我面前嘎然而止。

“小姐，要坐車嗎？”講話的是位微微發(fā)福的中年婦女，聲音不大，怯怯的，仿佛有些心虛。她穿著一件卡嘰布長袖衫，在那樣的春夜里顯得有些單薄，但我卻看到她脖子上有幾顆細密的汗珠在閃光，幾縷短發(fā)垂下來，剛好遮住了她的半邊臉龐。

我坐上車，她低頭看了我一眼，“小姐，你也喜歡看《領(lǐng)導(dǎo)文萃》嗎？” 我一愣，隨即看到自己攤在膝蓋上的書。“哦！這是我朋友的，因為抄了幾個朋友的地址在上面，所以就順便把它帶走了。”

“這書不錯，縱觀領(lǐng)導(dǎo)科學，鑒賞古今策略，不論我們是杰出還是落后，都可以觀摩他人，反省自己，值得看看。”

我驚詫于她話里的深意，愕然地看著她。

“以前上班的時候經(jīng)常看，如今下崗就不看了。”她像是自言自語。

“大姐，以前在哪里上班？”

“愛委會。”

“愛委會？！”我抬頭細看她，“噢，我想起來了，你就是“三八紅旗手”張主任吧？”

“唉！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她無奈地感嘆。

為了調(diào)節(jié)氣氛，我沒話找話的問：“大姐，吃過飯嗎？”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9點多。

“我不餓，等回去再吃。”

“家里誰做飯，你愛人嗎？”

“噢！不，我離婚了。”她停了會，又欣慰地說：“我大兒子會做飯，他11歲了，很乖，會幫我做家務(wù)，會照顧6歲的小妹妹。”

我忽然想起了包里還有個朋友小孩塞進去的“漢堡包”。

“大姐，你先吃點吧！”

她放慢車速，推辭著，我就把“漢堡”放到了三輪車頭的薄膜袋里。 “這怎么好意思。”她回頭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喃喃地與我攀談起來。

“剛下崗的時候，朋友幫我找了份臨時工，負責燒開水、擦機臺、洗曬場等事項，工作量大，活又累，坐慣了辦公室的我一時很難適應(yīng)，但為了家里的兩個小孩，我打爛牙也只得往肚里吞，作為媽媽我有責任讓他們過好日子啊！上個月我的小女兒被診斷為乙肝病毒攜帶者，醫(yī)生說先吃3個月的藥后再去進行復(fù)查，營養(yǎng)藥施爾康一瓶就要幾十塊，乙肝寧沖劑也價格不菲，所以我想在晚上多做一份工，自己學歷平平，年齡又大，想想也沒什么好做，就租了這輛三輪車，拼著勁竟然幾天就學會了。”她牽了牽嘴角，仿佛在笑，但從側(cè)面看來卻有點凄涼。

過了一會，她嘆了口氣，又說：“后來想想也就釋然了，畢竟膝下的一雙兒女還嗷嗷待哺，我想讓他們過得好，就得面對現(xiàn)實。我下崗了，但母愛不能下崗。”

夜色濕濕，我的心也濕濕的。

常回家看看

■ 蔣躍新

街坊萬婆婆是個孤寡老人，她總喜歡坐在自家門口，看著過往的行人。看見我們，她就用蒼老沙啞的聲音叫住我們，顫微微的進屋翻箱倒柜到處為我們找東西吃。每當這時萬婆婆就特別高興，她對我們的好，總是也只能用給我們東西吃來表達。有時候她也要我們陪她買萊，但我們總是不愿意去。因為她一個人過生活，生活費也不高，買菜就和別人不同。別人買菜不管是什么一稱就是幾斤，她則以個和顆為單位,比如三個辣椒、兩個茄子、四顆小白萊。因為是幾角錢的生意，常讓一些攤主們不耐煩。攤主不耐煩，就吸引了別人好奇的目光，那幾個菜就更顯得可憐巴巴的，我們因為跟隨在萬婆婆的身邊，就感到特別不好意思。我們不愿意陪她買菜，她也不計較，還是把我們當親孫女親孫子看待。

到我上初三時，萬婆婆的頭發(fā)變成了一頭銀發(fā)，人也沒有以前利索了，有氣無力地說話，走幾步路就喘半天氣。那一段時間，因為學習，我?guī)缀跬嗽谖壹覙窍逻€有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人。

有一天早晨，我匆匆地去上學，萬婆婆用微弱顫抖的聲音叫住了我，她花白的頭發(fā)綾亂地披散著，渾濁的眼睛幾乎是渴求地望著我，遞給我兩角錢，讓我在放學回來的路上給她買二個燒餅吃，我毫不猶豫地接過錢答應(yīng)了。恰巧這天下午開家長會，就把這事給忘了。第二天下午回家的時候，我摸到荷包有兩角錢，這才想起來，于是就給萬婆婆買了兩個燒餅。走進我和萬婆婆住的那個院子，老遠就看見萬婆婆的門外有兩個花圈，我心一沉。當我看清花圈上面的幾個字后，我突然就覺得一塊陰云籠罩了我的天空，我感到窒息般的難過。老人去矣，因為自己的一絲疏忽和怠慢，竟有了怎么也不能彌補的遺憾。萬婆婆扶著門，用渾濁的眼睛渴求地望著我的樣子，至今仍清晰地印在我腦海里。

生命無常，尤其是走進暮年的生命更是薄如蟬翼。因為有著這樣一個遺憾，所以我時常提醒自己，善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尤其不要忽視老人的每一個細小的請求，那或許會成為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個留言，或許是她向這個世界尋求的最后一絲溫暖。

酒罷問君三語

■ 史明磊

那時候，他們還年輕。她在一家公司做職員，每天下班的時候，他早已在馬路的對面等她，那個男孩，有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見她來，就笑，然后騎上自行車帶上她走，女孩那時候穿著白裙子，用手小心翼翼地拎了裙角，坐在后座上，兩只腳一蕩一蕩的。

因為沒有多少錢，他們都是些很老派的做法，在大排檔吃吃飯，看看電影什么的，女孩喜歡到湖邊去玩，他就騎車帶著她沿著湖邊漫無目的地閑逛，她用手攬了他的腰，把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背上。

可是后來他們還是分開了。女孩的母親覺得他太普通，一直強烈地不肯接受他。她是個性情溫和的孝順女兒，不忍心看母親傷心的樣子。她對他說出分手的話時，她是哭了的。男孩明亮的眼睛像黑夜中的星星一下子黯淡下去，他輕聲說，別哭，他指了一下胸口，你哭，我會痛。

她還是嫁給了有錢人，那個人也很愛她，給她買很多的東西，為她做很多的事，婚后，她住在高級住宅區(qū)裝飾華麗的大房子里，穿著絲綢的睡袍，富足而閑適，一切都如母親期待的那樣。日子長了，她漸漸地習慣了這樣。

直到有一天她獨自蜷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電視里演的是金庸劇《天龍八部》，正演到西夏公主招親“酒罷問君三語”一段，西夏公主問道，你一生之中，在什么地方最逍遙快活？你生平所愛之人叫什么名字？你最愛的人相貌如何？大理皇子段譽傻乎乎地脫口而出，我在一口枯井的爛泥之中最逍遙快活……；問到慕容復(fù)，他心中卻一片茫然，他一生為恢復(fù)大燕國絞盡腦汁，內(nèi)心實在是從沒感到真正快活過；而喬峰聽到這三個問題，念及阿朱，胸口一痛，傷心欲絕，轉(zhuǎn)身離開；小和尚虛竹則答道，我在一個黑暗的冰窖之中最為快活，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相貌如何，我也從沒見過……其實他不知道，那個姑娘正是西夏公主。

她覺得很有意思，就嘗試著自己回答這三個問題，我最快活的時候——她想了一會兒，輕聲說，是那個男孩騎著自行車在湖邊帶著我的時候；我生平所愛之人的名字——她頓了一下，一直深藏在我的心里，他，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就在那一瞬間啊，她陡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事，眼淚像泉水一樣涌了出來。

悔 悟

宋彥春

班主任老劉給我們布置了一項特殊的家庭作業(yè)：給自己的父母洗一次腳！剛宣布的時候，同學們都愣住了，繼而又樂了：這是什么家庭作業(yè)呀。誰好意思洗呀，就算我們好意思伸出了手家長也不好意思讓我們洗呀！再說給父母洗不洗腳老劉你怎么能知道？這項家庭作業(yè)你又如何檢查？

老劉說：“這項作業(yè)我是要認真檢查的，但我不會去問你們的父母，我只是檢查你們的眼睛，凝視你們的心靈。給辛勤養(yǎng)育你們十幾年的父母洗一次腳僅只是一次小小的孝心行動，但卻能給你們的父母帶來極大的心理滿足。這是一項非強迫性的家庭作業(yè)，我相信每一個同學都能自覺完成，并從中感悟出人生的真諦。”同學們不再樂了，凝視著老劉，悄然無聲，每個人都在心里琢磨著老師的話。

第二天，老劉在課堂上檢查這項特殊家庭作業(yè)的完成率還是非常之高的。當詢問哪些同學未能給父母洗這一次腳的時候，全班只有一名同學畏畏縮縮地舉起了手。老劉環(huán)視全班，嘆口氣說：“請把手放下。你是誠實的，但我不相信其他同學都完成了家庭作業(yè)，我不怪大家，是我的發(fā)動工作沒有做好。我給大家講一個故事。

有個大學畢業(yè)生到一家他向往已久的大公司去應(yīng)聘。一路過關(guān)斬將通過了各種測試，到了簽訂聘任合同的最后關(guān)鍵時刻，董事長親自主持‘殿試，他問這個大學生：‘你給父母洗過腳嗎？大學生說沒有。董事長說：‘對不起我們不能聘用你。但你非常誠實，我們會在你的賬戶上打入兩個月的薪水，請另謀高就。什么古怪的測試題？！大學生憤憤然離開了這家大公司。多年以后，他不再憤然，反而對那位花白頭發(fā)的董事長心生敬意。用人先用有德之人，孝敬父母是有德之人最起碼的做人準則。”

老劉的眼角濕潤了，他繼續(xù)說：“那個沒有得到最理想職位的大學生就是我。說實在的，教師這個職位并不是當初我最喜愛的選擇。我之所以要講這個求職經(jīng)歷，是想告訴同學們，人的一生很短，請莫要在旅途中留下不應(yīng)有的遺憾。留意點滴小事，往往能鑄造宏偉人生。”

聽了老劉的動情之語，剛才那些并沒有給父母洗腳而持有僥幸心理沒有舉手的同學心里不安起來，他們低下了頭，顯然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悔悟之中。而剛才那名唯一舉手的同學竟一下子趴在課桌上旁若無人地嚎啕大哭起來，哭得甚是傷心。

永遠忘不了這堂有生以來最令心靈震撼的人生之課。在這節(jié)課上，我哭得最為傷心！

（責編：古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