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居動物

賀學群

狗

很難想象，狗的前身曾經是狼。狗有狼一樣的牙齒，用來求食的卻是尾巴。

吃肉的狼演變成吃屎的狗，進化的是胃。

這是一個胃空前進化的時代。我們消化了許多以前不曾消化過的東西，狗是這樣，豬是這樣，雞鴨是這樣，連植物也是這樣。從這種進化里，我們得到了脂肪，卻不知失去了什么。

豬

豬短暫的一生中也曾有過自由自在的童年。那時候，它們的四腳可以圈里圈外隨意地走動。那時候，它們的尾巴搖得多么快活。

腳的時代很快結束，豬一生中的大部分時光只能局限在欄圈里，用嘴和腸胃來度過。腳還留在身子下面，但那只是幾處關于行走的遺跡。從睡到吃，從吃到屙，嘴代替腳，那不過是消化的輪網，是時間在腳底流淌，空間圈在身上那不是行走。

生活從四面八方從莊稼地里走出豬槽，季節在它的腸道里一路行走，停留在肉身上那是帶血的莊稼，直到人們以節日的名義過來收割。

雞

總在不停在抓扒啄食，一鱗半爪，點點滴 滴，雞活得很瑣碎。刨到一粒蟲米就是一樁幸福，少不了要咯咯歌唱一會兒，生下一只蛋來更是一生中的大事，自然要邀人來慶賀一番。實在沒什么變化，某個時辰過去，吊吊嗓子喊唱幾聲也是挺自然的事情。

也曾學成詩人模樣，把一張啄食的嘴舉在頭頂，只可惜脖子太短，胸前那一只食袋又太大。當它昂起頭想站立成一種造型的時候，最醒目的還是掛在胸脯上的那袋糧食。

貓

委身在人的屋檐下，貓從人手中劃出一塊黑夜，把自己從白天流放，夜成了貓的自留地，成了它克服塵世的手段。

在人和大多數動物醒著的時候，貓悄悄躲在一旁睡覺。在它的睡眠里也許會有夢，那一定是關于夜晚的。在人帶著耀眼的光明睡去之后，貓輕輕走出睡眠，走進被夜騰出來的世界——人的世界停在黑夜以外，貓因此擁有一個完整的世界。在人躺在床上做著關于白天的夢時，貓成了獵手，成了流浪者，成了夜吟的詩人。爬屋梁，吃老鼠，跟母貓相會，貓做著自己愿意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