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紀平
流星
一個可愛的夏天傍晚,一顆流星出現在天上。它劃過一個鎮子,一個少女在陽臺上看見了它,就許愿:“被愛,永遠被愛。”它劃過一個十字路口,一個青年也在那里許愿:“愛,永遠去愛。”它劃過一個果園,一個少女在那里許下第三個愿:“永遠不去愛。”
自然,這三個人物在一個鄉村節日的舞會上相遇了。那個青年自然就會愛上那個不會去愛他的第二個少女。第一個少女就會孤獨。但她將成為青年的知音。
最后,那青年將成功娶了他所愛的那個少女為妻,生活繼續,那沒有得到愛的情侶悲哀,而那不去愛的女人空虛,那想被愛然而沒有得到愛的少女則沮喪。這場戲劇圍繞這三個人物越來越混亂。因為隨著時間流逝,那青年明白他對他的知音的渴望一點點明朗化了。演出將持續到終有一天,在一場火災中,那青年將選擇拯救那個想被愛的女人,而不是他的妻子。
在冒煙的廢墟上空,一顆流星將提示他們的最后一個愿望:“相愛。”
圍繞這個劇情,必須有一個鎮子,田野上的勞作,季節的連續,世界的老化。
理想的情婦
那個下午我被耽擱了,因為我給一只我耐心馴養的可愛動物刷牙。它是一只變色龍。這只令人鐘愛的動物像往常一樣抽煙,然后我就離開了。
我在樓梯上遇見她。她告訴我:“我正在變成紫紅色。”同時我自己在圓滿的天空上結晶,我看著她,那條河流涌向我。
然后它緊閉,情人!你這硬葉松,因此如果路徑是墳墓,我就在那個美好的花瓶前坐下來。
樓梯,總是樓梯,那下面的比太陽還要深淵的深淵只是鐘。
讓我們倒退!可是徒勞,記憶變成沙丁魚!一顆鈕扣幾乎沒有、幾乎沒有閑混。墜落,墜落下來!這里是定論:“接下來的早晨,舞蹈者將被處決,那時她在用她那獻祭給她的體溫的珠寶來邁出舞步:珠寶之血,士兵!”
那么,還有鏡子!情婦你這黑色廣場,如果云朵突然成為勿忘我,那么它們就在每一種現在的永恒中亂擁成一堆。
詩人的偉大日子
光明的門徒只發明了一種并不是很不透明的黑暗。
河流翻滾一個女人的小小軀體,那意味著結局臨近。
穿著婚紗的寡婦領導著錯誤的隊列:我們都會遲遲到達我們的墳墓。一艘肉體之船擱淺在狹窄的海灘上。舵手要乘客安靜。
波浪急躁地等待著更加接近我的主——你。舵手要波浪說話。波浪就說話。夜晚用星星來密封它的瓶子,又幸運地輸出它們。大柜臺建造起來出售夜鶯。可是它們無法滿足那需要白色夜鶯的西伯利亞的欲望女王。一個英國船隊隊長發誓說它們永遠不會再次在夜里把它帶到鹽雕腳下去采摘狗尾草。在這一點上,一只小小的鹽瓶看門狗艱難地佇立在它瘦削的后腿上。它把我的生活剩余物全部倒進我的盤子里面。用什么來腌制太平洋?你將把救生圈放在我的墳墓上。因為從沒有人知道。
自由或愛情
海盜船桑洛特依然在行走。
終于,這里有了一個女人,我宣布了她的來臨,奇妙的歷險將把他們聯系在一起。他們要撞擊一切。
她穿著櫻桃色的絲綢,她高挑,她存在。她存在,準確地說,她像什么呢?她在這里。
我看見了她美好本質的每個細節。我要觸摸她,輕輕撫摸她。海盜船桑洛特同意,海盜船桑洛特開始,海盜船桑洛特,海盜船桑洛特。我熱愛的女人,啊,女人!我要寫下她的名字。我要寫下“我要寫下她的名字”。
數吧。羅貝爾·德斯諾斯,數點你使用過的“絕妙”、“華麗”、“高尚”這些詞語的次數吧……
海盜船桑洛特到達港口。防浪堤是花崗石筑成的,海關樓是白色大理石建成的。多么沉寂。我在談論什么呢?談論海盜 船桑洛特。她到達港口,防浪堤是斑巖筑成的,海關樓是熔巖建成的……那個場景多么沉寂。
用橡樹的心
用這些樹木溫柔而堅硬的木質,用橡樹的心和樺樹皮,你會為伊莎貝爾這個模糊的人的可愛的腳創造多少天空,多少海洋,多少拖鞋呢?
用橡樹的心和樺樹皮。
你會用天空為伊莎貝爾這個模糊的人的軀體創造多少目光,多少墻后的影子,多少襯衣呢?
用橡樹的心和樺樹皮,用天空。
你會用海洋在伊莎貝爾這個模糊的人上面的天上創造多少火焰,多少毗鄰著宮殿的影像,多少彩虹呢?
用橡樹的心和樺樹皮,用天空,用海洋。
你會用拖鞋創造多少星星,夜里的路徑,灰燼中的腳印,你會攀爬多少樓梯去與伊莎貝爾這個模糊的人相遇呢?
用橡樹的心和樺樹皮,用天空,用海洋,用拖鞋。
可是你明白,伊莎貝爾這個模糊的人,只是透過生與死之樹那閃耀的葉片顯出的一個影像。
用橡樹的心和樺樹皮。
讓她來到我這里,徒勞地閱讀我緊緊攥在拳頭中的命運的陌生線條,當我張開手時,命運也沒有離開。
用橡樹的心和樺樹皮,用天空。
她可以在我靈魂的深處凝視她的面龐和頭發,親吻我的嘴唇。
用橡樹的心和樺樹皮,用天空,用海洋。
她可以在夜里赤裸地穿越世界,我伴隨在她身邊,驚嚇守夜人。她可以走在我的身上,殺死我,或者死在我的腳下。
因為我熱愛某個比伊莎貝爾這個模糊的人移動得更多的人。
用橡樹的心和樺樹皮,用天空,用海洋,用拖鞋。
我夢見了你那么多
我夢見了你那么多,因此你不再真實!
我依然有時間到達你那呼吸的軀體,親吻你的嘴唇,讓你可愛的嗓音再次栩栩如生而來?
我夢見了你那么多,因此我的手臂習慣了抱在我的胸前,猶如擁抱著你的影子,也許不會朝你軀體的形態傾身。因為面對著在那么多日子和歲月縈繞并且支配我的事物的真實形態,我當然會變成一個影子。
哦,情感的天平!
我夢見了你那么多,因此我當然再也沒有時間醒來。我雙腳站著睡覺,成為生命和愛情的所有形態的獵物,而你,今天對于我是惟一有意義的人,我再也不能觸摸你的面龐和嘴唇,只能觸摸某個過路人的嘴唇和面龐。
我夢見了你那么多,與你的幻影走了那么多,談了那么多,睡了那么多,因此也許留給我的惟一事情就是去變成幻影中間的幻影,勝于影子一百倍的影子,在你生命的日晷上面明亮地移動,繼續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