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嘗君出關

戰國時期，各諸侯國中炙手可熱的權貴們，多有豢養門客的風尚，最著名的有齊國的孟嘗君田文、趙國的平原君趙勝、魏國的信陵君無忌和楚國的春申君黃歇，他們被后人并稱為“戰國四公子”。而“孟嘗君出關”的故事則是通過其戲劇性、趣味性客觀展現出“門客”這一階層在當時社會生活中的作用。

先看《史記·孟嘗君列傳》的記載——

齊閔王二十五年，復卒(最終)使孟嘗君入秦，昭王即以孟嘗君為秦相。

人或(有人)說秦昭王曰：“孟嘗君賢，而又齊族(齊國王族)也，今相秦，必先齊而后秦(關照齊國屈損秦國)。秦其(語氣詞)危矣。”于是秦昭王乃止。囚孟嘗君，謀欲殺之。

孟嘗君使人抵昭王幸(寵幸)姬求解。幸姬曰：“妾愿得君狐白裘(狐腋毛純白珍美，集之成裘，非常珍貴)。”此時孟嘗君有一狐白裘，直(同“值”)千金，天下無雙，入秦獻之昭王，更(另外)無他裘。

孟嘗君患(憂慮)之，遍問客(門客)，莫能對(對答)。最下坐(通“座”)有能為狗盜(像狗那樣偷竊)者，曰：“臣能得狐白裘。”乃夜為狗，以入秦宮臧(zdng，通“藏”，倉庫)中，取所獻狐白裘至，以獻秦王幸姬。

幸姬為言昭王。昭王釋孟嘗君。

孟嘗君得出，即馳去，更(更換)封傳 (fengzhuan，進出關卡的通行證，蓋章加封)，變名姓以出關。夜半至函谷關(在今河南靈寶縣東北，當時泰國通往東方的要道)。

秦昭王后悔出(釋放)孟嘗君，求(追尋)之，已去，即使人馳傳逐(追趕)之。

孟嘗君至關，關法(規矩)雞鳴而出 (放出)客。孟嘗君恐追至。客之居下坐者有能為雞鳴，而雞齊鳴，遂發傳(即“封傳”)出。

出如食頃(一頓飯的工夫)，秦追果至關，已后(落后于)孟嘗君出，乃(便)還。

始(當初)孟嘗君列此二人于賓客，賓客盡羞(感到羞恥)之，及孟嘗君有秦難，卒(最終)此二人拔(拯救)之。自是之后，客皆服。

孟嘗君身為齊相，聲名顯赫，秦昭王勵精圖治，求賢若渴，懇請孟嘗君出任秦相。“兩情相悅”，一拍即合，在一派溫情中拉開了故事的大幕。

然而，平地起風波，旁人的一句閑話使先前奇貨可居的孟嘗君驟然有了生死之險。故事開篇即表現出了一種曲折離奇的詭異色彩，耀人眼目。

隨即，“解藥”被提了出來：秦王幸姬坦言索要白狐裘方可幫忙，而“天下無雙”的白狐裘已入獻秦王。正在孟嘗君手足無措、眾門客一籌莫展之際，“最下坐”中的不起眼的門客“妙手回春”，化險為夷。此事使門客中的末流者煥發出光彩。

此后幸姬進言，秦王放人，孟嘗君“更封傳、變名姓”直奔函谷關揚鞭而去，一馬平川，流暢至極，這段描寫輕快明朗，大有“輕舟已過萬重山”的通泰，而秦王“使人馳傳逐之”，徒給人一種隔靴搔癢的滑稽感而已。

巍巍函谷關，作為秦國與山東六國的屏障，給人以威嚴的震懾，而其“雞鳴而出客”關法，則大有希望讓孟嘗君前功盡棄!這時，危機再次臨頭。前有雄關，后有追兵，孟嘗君插翅難逃的大局似已定下。滄海橫流之際，英雄本色頓生，又是一“客之居下坐者”以其雞鳴絕技，力挽狂瀾，送主出關，四兩撥千斤。

這里，門客的作用又被凸顯出來，這也正是作者要刻意表達的。素有民本思想的司馬遷，在他筆下的“四公子”中，除對信陵君禮賢下士的贊美溢于言表之外，就是對孟嘗君的識人用人的慨嘆了。馮諼彈鋏客孟嘗、買義、狡兔三窟的故事之外，這靠“雞鳴狗盜之徒”的“出關”故事同樣使他蜚聲遐邇。孟嘗君的門客是分“等”的，這并不為司馬遷所欣賞，而正是本文中“最下坐”、“客之居下坐者”在關鍵時刻化險為夷。司馬遷在本文中并非盛贊孟嘗君，而是激賞這些平凡的人，他們的質樸與本色、他們的忠心和智慧才藝，不為時人所重卻能點石成金，所以文末一段敘與議，充分表明了他做此文的心理狀態。

孟嘗君在豢養門客這一事體上，可謂海納百川兼收并蓄，幾近多多益善，來者不拒，他門客滿堂洋洋三千，各有其能，在司馬遷《孟嘗君列傳》中有多次他的門客效命解難、赴死以報的記載。因此，與其說司馬遷在記敘孟嘗君，不如說司馬遷借孟嘗君的故事贊美那各色各類的門客，那些平民中的能人，而在眾多小故事中，《孟嘗君出關》則是最具典型性和戲劇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