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云南的山上詫異地見過一種從未見識的花,叫“地金蓮”,花形像蓮花,但金燦燦、黃澄澄,艷美綺麗。看了李怡蓉的油畫,我也有相似的詫異。
艷絕奇美,古靈精怪。她仿佛汲取了云南奇花異卉的色彩和精魄。
此生有眼福,我算是看過一些畫的,但從沒見過她那樣的畫。
她畫的花,非花,而是她心中盛開或偷放的花。很多入畫了一輩子,都是畫身外之物。
這個由云南的山川日月滋養大的女孩,有著與許多畫家不同的經歷。她 5歲那年,媽媽問她是想學小提琴還是學畫畫。她回答,兩樣都要學。
小時候她野得讓他的父親愁眉不展。爬山上樹對她來說是文靜的活動了,她竟然還經歷過“盜墓”的驚險。那次當地開發果園發現了一個古墓,她聞訊帶著一幫小同學飛也似地趕去,試圖“掘寶”。然而到那里一看,空空如也。她不甘心地仔細搜索,終于發現一種亮晶晶、會流動的“怪寶貝”,于是便領頭分贓。自己也捧了一大坨,喜滋滋回家報功去了。前腳剛進家門,還沒來得及說,后腳同學家長焦急萬分地趕來了——原來她“盜”來的寶 貝,竟是有毒的水銀!
她還曾像基度山那樣實施過“報復”。學校里有個胖姑娘經常欺負她,當著同學們面侮辱性地把她的臉抓得像個大花貓。打不過人家,怎么辦?她翻墻到武警訓練基地,跟在武警士兵隊伍后學格斗。教練看她好玩,就接受了她……一次,那胖姑娘又故伎重演了,用力想把她推倒在地,然后打她。練就了本領的小蓉兒順勢馬步向前,勾拳出擊。對方應聲倒地。贏了,盡管拳頭很痛,而且回家后被身為校長、從不允許女兒與同學發生沖突的父親狠狠揍了—頓,但畢竟是贏了,靠自己的努力贏的。更讓她至今欣慰的是,從此胖姑娘不僅再沒欺負她,而且她倆還成了好朋友。
往后的日子里,她學彈鋼琴,學聲樂,學表演。再往后的日子,她走進了云南電視臺,成了一位當家花旦。她主持各種大型電視晚會,她還跑遍云南的山山水水、村村寨寨,實地采訪。她是—個集采訪、撰稿、編導和主持為一身的奇女子。她當之無愧地贏得了全國電視節目主持人最高榮譽——“金話筒獎”。再往后的日子,她來到了上海,成了紀實頻道的主持人。
或許是上海這個城市感染了她,也或許就是天意如此,一天,她重新拿起了畫筆,且出手不凡。怎么樣的入畫怎么樣的畫,豐富多彩的人生孕育了多彩而奇幻的畫鏡。程十發、施大畏、謝春彥、王劫音、張桂銘、陳家泠、李向陽等海上畫壇前輩,面對這個從彩云之南飛來的女孩筆下的絢爛世界,也不禁贊嘆有加。
對畫的評判歷來有兩種標準,一種目的是鑒定工匠的,一種目的是創造藝術的。品鑒工匠的,不看重畫者的心性,只衡量與公認先行規范的契合。而真正的藝術卻來自畫家的心靈世界。個性化的藝術往往與人們習慣的審美不同,其“不規范”可能讓人乍然間感到詫異。凡是能讓我有這樣詫異感的畫,我都不敢貿然評判,因為惟恐誤判。出自心靈、出自真情、與眾不同的畫,又尤其出自一個年輕入之手,我都會尊重有加——我不想犯歷史上許多前輩犯過的錯誤,最后自取其辱。
有的畫家很年輕時就能在規范的“語法”中游刃有余地掌握表達自己心意的句法,譬如唐伯虎;有的畫家卻需要經過很長的蛻化過程,就像朱屺瞻,70歲之前的畫還是結結巴巴,磕磕碰碰,生拙得很。
但是,就象大樹自有大樹的根苗。即使它是棵小苗,卻已有大樹的氣象。看年輕藝術家的作品,只有從其“氣象”中來感受了。
靈性,悟性,是硬求不來的。藝術離不開靈性和悟性。有的人以一生的心血在畫,卻離畫很遠;有的人偶然為主卻一步到位,欠缺的或許只是時日的熏染。
筆性,也是學不來的。李十臺蓉有好筆性。且看那枝枝蔓蔓的裊娜輾轉,她隨手畫來,果斷得好似天生如此。
有柔腸百轉,卻也有豪情萬丈。人們的偏見總以為女子的畫勢必是纖細柔弱,卻未知這柔弱表象內或許隱藏著大氣象。李怡蓉的畫透著大氣象,盡管畫的是最嬌媚艷麗的花兒。
她的畫中世界,既有原始的野性和激情,也有都市時尚的氣息。她想入非非,把現實生活中可能存在和不可能存在的奇花異草、小精靈、花蝴蝶、蜻蜓……全部融入她的畫中世界。這是一個成人心中永遠的童話世界。
離開了想象,也意味著離開了藝術之神。李怡蓉畫,若從世俗技法標尺去考量或許未必“完美”,但關鍵的是她卻得著了神韻。無神的“完美”,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