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奇:殿下,您身上的政治色彩不是很濃厚嗎?
西哈努克:是的,小姐,我在政治中陷得很深。我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得到的是惡報,這意味著我在無謂的努力中虛度了青春。既然如此,為什么我還要繼續這種無謂的努力呢?今后我能貢獻的最大力量是把我這個人、我的聲望和知識用于柬埔寨,我自己洗手不干了。即使如此,我也能心安理得地光榮而死。我打發走了法國人,我保衛了國家的獨立,我為代表著未來的共產主義革命奠定了基礎。今后我可以少問政治,少去冒險。我將生活得更好。過于活躍是錯誤的,在生活中不應該做過多的事,否則就有碰得頭破血流的危險。
法:殿下,照您這樣說,好象您并不喜歡您自己。
西:確實如此,我一點也不喜歡我自己。小姐,我不喜歡我這個人的一切。如果我能重新投胎的話,我真的不會選擇昔日的我。您只要想想我身在戰爭中而不能忍受戰爭、武器、軍服、勛章、爆炸、騷動聲、鮮血和死亡就行了。我的反軍國主義的感情是如此強烈,以致當我成為國王,法國人強迫我上軍事學校時,我剛能分辨出中士和上尉。越南愛國陣線曾以驅趕法國人為借口進入柬埔寨境內,1953年我不發一槍一彈就把越南愛國陣線趕走了。我申斥他們說:“你們在這里搞什么鬼名堂?快滾出去!”北朝鮮的一位元帥對我說:“您的總參謀長之所以能發動推翻您的政變,是因為您沒有直接掌握軍隊。”我看了他一眼說:“先生,您天生就是個職業軍人,而我是個藝術家。我生來就是個藝術家。我喜歡從事戲劇、電影、音樂和文學。您的軍事學校從來不能吸引住我。”小姐,正因為如此,我完全錯了,或者說是命運的誤會,因為我非常清楚我所需要的東西。是我自己要求聽講古典文學課程和從事文學生涯的,是我自己要求學習拉丁文、希臘文、歷史、哲學、音樂和藝術的。可是事與愿違,最后我不得不去當國王和從事政治活動。政治是個可怕的齒輪裝置,你陷進去之后就別想再出來。我陷進了齒輪裝置,做了不少蠢事,犯了不少過錯。我想……您要知道我現在正在想什么嗎?我在想,如果我不搞政治,如果我只從事歌曲創作,我的一生將會更加光輝奪目。您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