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些蘊含著特殊意味的作品。我讀著它們感到異常的興奮和喜悅,也許是偏愛有加,幾近于閱讀名著。可以說這是意外的收獲。在山西省高級人民法院與山西省作家協會聯合發起“天平杯”征文之初,我還帶著一些懷疑,因為專門以法院、審判、法官生活為題材的文學征文活動在我們這個地區還前所未有,能征集到什么樣的作品,讓人毫無把握。現在竟能有這樣一些好的小說、散文、紀實文學作品擺在面前,令人不禁喜出望外。
我為法官文學的萌芽而喜悅,我為法官文學這一枝出墻紅杏而興奮,因為這些作品許多是來自法官們自己的創作。
“天平杯”文學作品大賽活動,得到了熱烈的響應。尤其是法院系統,不少法官踴躍參與,一些好的作品就來自他們的筆下。也有一些專業作家積極參加創作,如首篇在《黃河》發表的小說《審判現實》即是。但相比之下,專業作家對于法治題材似乎遠不如法院的業余作者們熱衷。我就這個問題向熟悉的作家朋友征詢過意見,他們都承認對于法治事業與法官生活了解甚少。
法治文學,似乎至今還是一個陌生的領域。
自從英國作家柯南道爾寫的《福爾摩斯探案》風靡世界以來,偵探小說在文壇上就占了一席地位。近年來國內這類偵探破案的小說和電視劇已經屢見不鮮。其實,中國古代的公案小說,如包公案、施公案等等,也大都屬于偵探小說一類。作家歷來就善于編造種種迷離詭異的案件故事去吸引讀者,然而,這些偵探小說并不是法治文學。
真正的法治文學,在我國至今并沒有完全成熟。因為我們的社會還沒有真正進入法治化的時代,對于我們的作家來說,與法治理念以及這方面的題材都還尚存隔膜。我想起了前些年上映的《秋菊打官司》這部電影。那個非常簡單的故事能夠引起轟動效應,既說明了人們對法治的極大關注,也說明了人們對法治的陌生。現在我們又從“天平杯”征文中讀到了中篇小說《證人馬小芹》。馬小芹的故事是比秋菊更感人、更有魅力的。毋庸置疑,法治文學是有著巨大的潛力的。從秋菊到馬小芹,使我們看到了法治文學的崛起。
《證人馬小芹》的作者是法官。法官寫自己的事,寫自己身邊的事,自然很熟悉,所以能寫得很真切、很有感情。在征文作品中,我們還可以舉出一些法官自己創作的好作品。如《傅院長家事》,這篇小說的主人公顯然是作者十分熟悉的對象。作者并沒有刻意去描繪這個法官有著怎樣一副秉公執法、鐵面無私的面孔,只是在對平常家事與公務矛盾穿插的平實的敘述中,讓一個很樸實很可愛的人物走到了讀者面前。小說中寫到傅院長下班怕忘拿公文包的細節,沒有生活體驗是寫不出來的:“拿起來,用手揣了一下,好像是這個包害得他三番五次上下樓了,”“不放心地拉開拉鏈看了看,里邊有庭長請他簽發的法律文書,”一位“老業務”院長的恪盡職守的精神就從這個細節中顯現了出來。
報告文學和散文是更便于法官們直抒胸懷、表現自己的忠魂和烈骨的。《黃土高坡鑄法魂》、《忠魂》兩篇報告文學,從文字上看雖然不像專業作家那樣技巧圓熟,卻由于人物事跡本身的真實和生動,讀來讓人感到其中確有一種動人的“魂”;再如散文《八年情》、《一個女法官的夢》,用細膩的筆觸娓娓道出了女法官的情懷,與他們制作的裁判公文儼然兩樣語式、兩樣風采。“歲月如流,她走過了自己的花季,走過了風霜雨雪、四季輪回;雖然她始終沒有走出許多來自心靈的困擾,沒有走出自己的清貧,但她圓了自己的夢。”法官們的這種甘苦和自尊,其實極少被外人所了解。
在我們這個時代,也許只有法官們自己才可以寫出真實的法官形象來。法官群體用自己的文學創作,充實和豐富了法官文學。
法官文學應當是法治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我這樣認為。
我們的法官們正在承擔著極為繁重的任務,同時又面臨著非常復雜的環境。正因為如此,他們在嘗盡甘苦、做出犧牲與奉獻的同時,也在由衷地渴望著社會的進步、法治的到來。法官們面對的這種使命與歷練,艱巨與渴盼,正是法官文學產生的基礎與動力之所在。
法官文學的主體雖然是法官,其意義卻要遠大得多。它的重要性在于宣傳,在于弘揚法治意識。市場經濟的發展導致社會糾葛增多,打官司愈來愈多了。然而,人們對法院的工作仍然很不了解。大家都在指責司法不公,都為司法腐敗而憤慨。但同時,也該強化對法官的尊重意識,對法院判決的服從意識。如果大家并不認為法官是權威的,并不認為判決是必須執行的,那也難以實現法官作出的判決;如果不去自覺履行,卻一味地責怪法院不去執行,法治國家是這樣的嗎?所以,我們,特別是身負人民賦予權力的特殊公民們,首先還是要從提升自身的法治意識做起。不要一說司法不公就人云亦云,更不要把敗訴者的怨言、違法受罰者的報復心理摻雜進來。法院和法官沒有尊嚴,國家法律的尊嚴將何從體現呢?法院的工作需要宣傳,法官需要宣傳。社會了解法院的過程、法官尊嚴的權威樹立的過程,也就是社會法治意識提升的過程,也就是走向法治社會的過程。法官文學應該擔負起這樣的使命。
法官文學的擴張就是法治文學。法官文學必將推動法治文學的形成和繁榮。我們贊美法官文學這一枝紅杏,我們更熱烈地祈祝和歡呼著中國法治文學的滿園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