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我始終都不明白:我為什么會愛上陸超?也許是因為他高?他的聲音好聽?眼睛長得像林志穎?
我是嘴巴并不嚴實的女孩子,卻依舊有很多人愿意跟我說心事。常常在課外活動時候和小我一歲的凌燕坐在雙杠上,我邊吃冰糕邊聽她講班上的男生。短短的20分鐘里,她提到陸超的名字有10次之多,最后,終于忍不住把嘴巴湊在我耳邊說,我喜歡上他了。
我呆了,雖然那時候的我,是個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的空心蘿卜,可我還是有了酸澀的感覺,由淡到濃,由濃到重,重得一顆心都往下牽扯著,手里的冰糕一點點地,化成了黏黏的水。
我得承認我是個不道德的女孩子,我是自私的,不善良的,我竭力慫恿凌燕去接近陸超,同時也把我捎上,我甘愿做他們的信使,我偷拆他們的信——為的是看到陸超家的電話號碼。
那一年父親還在外地工作,姨媽的身體不好,母親經常過去照顧她,這些,構成了我和陸超打電話的最好理由。任何事情都是會上癮的,每夜,我抱著電話機,蜷在溫暖的被窩里,和他聊天,聊每一位老師,每一門科目,也聊流行的音樂和影視,電話掛斷以后,我就拿出日記本,記流水帳一樣,把我們的談話內容寫下來。
也許就是那么愛上他的,猶如愛上冬天,水霧彌漫的玻璃窗上,開出的一朵小花——對面霓虹燈反射過來的,一朵不知名的花,小小的,卻有著那么多的褶皺和花瓣。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凌燕終于知道了。哭了一場后,她去找陸超,回來后,恨恨地對我說,程儀你別得意,他不喜歡我也不會喜歡你,他把我們兩個都當好朋友。
說完這句話后不久,就是寒假,由于父親的歸來,我不得不中斷了每晚的電話。望眼欲穿地捱過了新年,再見陸超時,他對我的態度已經不如從前,客氣,禮貌,而疏遠。電話漸漸少了,通話時間短了,終于停了。
凌燕在新學期里開始和外班的一個男生交往,她說,他不喜歡我,那我就喜歡別人好了,很簡單的。
就這么簡單嗎?我想不通,我也做不到,我依然是個空心蘿卜,依然懵懂地,熱烈地依戀著陸超,我甚至鼓起勇氣,把我的日記本偷偷放在他的抽屜里。
我的執著,使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以至于,后來我無論怎樣地被愛過,我都不能忘記那個雨天,那個他穿藍色外套的雨天,他把日記丟給我,甩我一句:程儀,你別煩我!你好賤!
多少年過去了,我終于可以不再為這兩句話而流淚,但我還是不敢翻出所有細節——我第一個愛的男孩,他說我賤。
年少總是可以原諒別人也原諒自己,除了改變你一生的事情。
陸超應該早就忘記了,他給一個女孩子造成的傷害,而那以后,我開始瘋狂地挑逗,勾引陸超身邊的幾個死黨,而陸超,并不是第一個知道的人,甚至不是前十個。幾乎班上所有的男生都發現了,那個叫程儀的假小子,在一夜之間,變成一個煙視媚行的女子。
這多少也影響了我的高考,收到那所偏遠城市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時,我關在房間里,哭得天昏地暗。
就這樣,丟失了,斷絕了和陸超的所有聯系。
……直到10年后,孓然一身在西安,悶熱的夏夜里,我在失眠中忽然再次想起他。如今我想他的次數已經很少,但是,每一個曾在深夜與我纏綿過的男人,幾乎都會聽到陸超的名字。
當然現在的我也已經明白,那時候,只是愛上了愛情,并不是愛上了某個具體的人。可是,我該怎么樣去補回我曾經一塌糊涂的生活?我該怎么樣去補回我曾經被踐踏的真心和尊嚴?
奇怪的是,我并不恨他。我們不曾親吻,不曾擁抱,甚至連手也沒有碰過,只是他好看的眼睛和好聽的聲音,曾陪我度過了青澀而孤獨的年代,他從來就沒有承諾過什么,一切,只是我一廂情愿,連誤會也算不上。
姑且算作一場美麗的震蕩吧,是它叫醒了我曾經蒙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