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Ｎ種可能

一

你坐在我的正前方，用一種和我類似的姿式喝著茶，我們的距離并不算太遠，卻各屬不同的公司。中間沒太多的阻礙，只相隔著一塊并不特別厚實的玻璃門。我們的百折窗一直是以一種安靜的姿態緊挨著卷在同一個方向。在彼此的視線可以直來直往的掃射里，含蓄而又不露聲色地蘊育著一種似有似無的曖昧。

你呆在辦公室的機會并不很多，可每次停留的時候，電話一定繁忙，看你接電話時流露的自信、爽朗的笑聲和脈脈的溫情，無不證明你對女人有著極大的誘惑。

我并不特別，我的衣著發型化妝和舉手投足早已印染了這里的一切痕跡，只是沒有愛情，像沒有根的浮萍。我只是個女人，一個女人可以和很多東西無關，可是沒了愛情，存在就和網絡一樣，變得虛擬。

每天例行公事地上下班，當玻璃門對面的桌子后空無一人時，微微的失落就不可阻擋地橫亙在那里。當有那個熟悉的身影，有一杯清茶泛起陣陣的輕煙時，我會有難以言喻的充實和快樂。這奇怪的感覺不是一天兩天，而是自從升職搬到這個辦公間以來就存在著，有了一年或是更長的時間。

或許我們需要一次相遇。

為了這次相遇我想過很多，有時我已準備好下班時和你同時走出辦公室，然后用落落大方的姿態打個招呼，然而未來永遠不能預測，你可能正巧要工作到很晚，所謂的加班吧，而我在同事的狐疑和催促下不得不按時離開辦公室；也可能在我一閃念時，你已穿上外套，對秘書吩咐什么，快速地走出辦公室外出公干；最可笑是有兩次我們同時走出辦公室，我們彼此相對，正在用微笑啟動表情時，總有同事熟人出現攪局，除了加快腳步帶著失望擦身而過，我還能做什么呢？總之，我的勇氣時常在不巧的狀況下灰飛煙滅。

我們多么需要一次相遇?。?/p>

不僅僅是簡單的在電梯中點頭微笑，不僅僅是在餐廳中為一個座位謙讓，不僅僅是上班時無意或刻意地目光交錯時意味深長的一個笑容，我們需要一次足以進入彼此的相遇。

二

這個城市的春天美得不可思議。

所有巴士都換上了新面孔，寬敞鮮亮生機勃勃，TAXI也從清一色的朱紅色變化出寶藍和檸檬黃，路邊的葉子油綠得讓人心動，大片大片的草坪上有星星點點的野花點綴，演繹出都市中的原野氣息。風箏在廣場上空飛舞，年輕女孩衣飾清簡而張揚，商業街以全新的粉嫩色調包裝出一個春天的問候。吃過萬客來的牛排，拎著新購的VIRDAN洋裝，在習習輕風中漫步，眼中是美不勝收。突然泛起深深的寂寞，其實我只缺少愛情。偶爾有青年男子遞過來曖昧的眼神，可惜他們不是你。

在很多想象的折磨中，春天快要接近尾聲了，我仍然只能隔著玻璃看著那個心動的姿態。

新來的秘書沫沫閑的時候喜歡叫我一起去逛街和泡吧，在周末的克西蘭我居然看到了你，和一個美麗的女子。

是有一點鈍鈍的痛了，不過，善于自嘲的那個輕羅又跳出來了，聽到她對自己說：吃什么醋，你不過是暗戀單戀，甚至都沒有開始，不過在你自己的想象中愛著，可笑！

“輕羅，那個好像是E公司的經理吧，女朋友真漂亮，難怪他總是對我們這層的女孩子淡淡的?！蹦€很年輕，她對著我說話，眼睛卻四處流盼，我喜歡她在吧椅上略略輕晃的身姿，很有一點搖曳的美。

雖然看到了你身后的真相——美麗般配的女子，但在工作以外的地方能看到你，對我卻是說不出的吸引。

于是，寂寞的晚上我會獨自泡在克西蘭，為的是看到你。

巧的是三天以后，你又出現了，不過這次只有你一個人在吧臺邊喝著酒，臉上依然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山水。不知為什么我的心卻停止不了注視你，不能遏止水下的暗涌，不由自主地走向你：“嗨！你也喜歡這里？”

你看了我一眼，露出好看的笑容，雖然有點職業性：“你好！這里很清雅，是我喜歡的氛圍。我覺得我們需要慶祝一下！”

“嗯？”我有點驚異你的開場。

“為了我們彼此對對方說的第一句！”他向我黠黠眼睛，“林子建。”

“輕羅?！逼鋵嵚殘鲋械奈遥皇强吹接⒖∧腥司托咔拥男∨皇菍χ?，有莫名的緊張，幾口雞尾酒下去，才又從容鎮定下來。

“她怎么沒有來？”我知道自己的問題透著可疑。

“誰？”你有點驚訝的樣子。

“那個粉紅衣裳的美麗女子，和你一樣有高高鼻梁和大眼睛的？”說到這里有點窘了，好像自己是個隱私窺探者。

“哈哈，那是我妹妹，她要去日本留學，要我帶她來玩，昨天上的飛機?！?/p>

原來這樣，我忍俊不禁有些笑出聲來：“我和同事還以為是你的女朋友呢，我們在說，難怪那家伙對這層樓的漂亮女孩愛理不理的！”

“哈哈，冤枉，我可是斯文君子，是你們美麗得銳氣四射，讓我不敢靠近！”你笑起來爽朗得很。

于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第一次這么近的看你，發現你真的好英俊，加上笑容的燦爛，我又似乎聽到有聲音對自己說：“想辦法抓住這個男子吧，他是最好的，輕羅！”

“你不是本地人吧？”

“是啊，很早我就離開家鄉了，在這個城市呆了十五年?！?/p>

“準備安家立戶了？”

“想啊，不過有點難。幾年來一直在漂，事業的起步很艱難，沒有女孩會有耐心等待。我也不是個合格的男朋友，談了很多次戀愛都是因為太忙，對對方關心不夠最后分手。”

“生活是這樣的，也許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最重要的事要面對，單身貴族也不錯啊，對男子而言尤其如此，現在你可是鉆石級的。”我說這話其實是真心的。

“你呢？我覺得你工作很投入，男友不會吃醋嗎？”

“可能不夠靚吧，沒有男子追，想到這我都傷心呢！”我把玩著酒杯有一些傷感。

“也許是眼光高吧，你！”你換了一種輕松俏皮的語調，“要不，給我個機會？”

哪敢說正中下懷，我只是用一種玩笑的態度咯咯笑個不停。

此后，真不可思議，我們通常能在各種地方遇到。在電梯中，我們會交換一個含意曖昧的眼神；在辦公室，隔著玻璃門，喝茶時會舉杯向對方示意；若是有一天我或你沒有按時到，那么對方的MSN上會出現很煽情的問候：不舒服嗎？還是有什么事？好擔心你！需要幫忙的話說一聲。

克西蘭的約會有點固定的意思了，一個刻意讓自己有點醉的夜，一切變得妙不可言，第二天，想到自己聽到和自己說出的那些話，我都禁不住有些臉紅。I love you ，I love you……這句話一旦說出來，就什么也擋不住了，排山倒海，我的愛意寫在臉上。

三

五月看來是最值得紀念的季節了。

在公司門前等車的人很多，下班的高峰時段，我有點百無聊奈，這時，你出現了，開著那輛二手的捷達?？吹侥愕哪且豢?，我情不自禁地笑起來。你打開車門對我黠黠眼，在同事會意的曖昧的笑中，我沒有不知所措，只不過是不知道該怎樣表現才好。

車開到江灘，落日夕陽如詩似畫，我靠在你的肩頭，你托起我的臉來對著你的眸，那時我滿心歡喜，只愿這一刻永恒，你卻伸出手蓋住了我眼睛不讓我看你，我安靜下來拿手輕輕抱著你。我的眼皮告訴我你的手心有點濕，我聞到你的發香，力士洗發水的香味。我說：“干什么啊，你？”今天讓我覺得與眾不同，像有什么要發生。

你說閉上眼睛不要說話，然后拿起我的手指將一個冰涼涼的東西套了上去。

這一刻我像是等了千年。

我不愿睜開眼睛，只是用嘴唇探索親愛的你，我知道那一定是個炫目的小東西，它決定了我和你的命運。

我們終于可以手拉手一起沒有目的地亂走，一起吃飯一起說話一起睡覺，彼此摟著取暖……在這個車流滾滾的都市。

四

沫沫說，一定要找個時間陪她們玩個盡興，看我醉在愛情里的樣子，以后大概沒有機會像過去那樣湊在一起。在周末，我們去了一個很有名的娛樂城，據沫沫說，那兒有很多單身帥哥和美女，音響效果也是一流。看帥哥我已沒有興趣，我只愛我親愛的你。

在我們的包房，大家唱歌、喝啤酒，我盡著東主之誼，為她們跑上跑下。

“找WAITER來送點飲料，我要果汁，你們要什么？”

“隔壁房好吵，能不能讓他們小點聲？”

“飲料沒問題，我去搞定，不過隔壁的事，我可沒辦法了！”我走出包房，經過隔壁間，看到房門斜開著呢，難怪聲音這么吵。

突然，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里面男男女女六七個人，人影幢幢中，依稀有你，給一個妖媚的女子親熱地倚摟著，那女子桃紅的嘴唇吐著煙圈，暗色的指尖正將煙遞到你的嘴邊，你竟然吸了一口，兩人形狀親密……我耳邊轟然作響，已辨不清音律，看到沉醉在酒色笙歌中的你，那么陌生和遙遠，一如這個漸漸模糊起來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