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愛 一輩子（外一章）

爺爺和奶奶又吵架了。

我記事以來他們就總是吵架，都是因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次是因為錢。爺爺不知從哪里翻出了一包錢，全是一元、兩元和五元的，沒有大票。奶奶就不愿意了，大聲質問爺爺錢是怎么來的，偷攢了多少年了，想用它干什么。她越問越氣，爺爺根本沒有插嘴解釋的機會。終于，奶奶搶過錢一通撕扯，那些錢便成了碎片散落了一地。等奶奶氣稍平了些，爺爺才說：“10年前你看他李大嬸的戒指好，回來念叨了好幾天。我就想攢些錢給你買一個，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花這筆錢，我便偷偷地攢，那些日子我的煙抽得明顯少了，你不是還問過我為什么嗎？后來兒子給你買了一個，這些錢放在那兒就忘了。今天早晨你說他張大媽的衣服好看，我就又想起來了！”奶奶愣了一會兒，沖爺爺喊：“你怎么不早說？還愣著干啥？快把錢撿起來！”

于是兩人又把地上的錢拾起來，一下午兩個人都在那兒粘錢，一張張地拼湊，很是費事。一邊粘錢，兩個人一邊翻著舊賬，奶奶便忍不住責怪爺爺，爺爺只是呵呵地笑著，也不生氣。第二天，奶奶便穿上了張大媽那種樣式的衣服了，興奮地來回走著，爺爺跟在她身后不停地笑。

后來奶奶病了，爺爺親自給她做飯，她也愿意吃。爺爺做的飯菜我嘗過，要多難吃有多難吃，奶奶卻吃得有滋有味兒。有一天夜里，我去上廁所時聽見爺爺的房里有聲音，還亮著燈，便推門進去看。只見爺爺左手拿著手巾，右手拿著蒲扇，正在地上舞呢！見我進來，爺爺說：“你奶奶胃疼睡不著，就想起來看秧歌，我給她扭兩下子！”奶奶正倚在炕上含笑地看著，我的心里忽然充滿了溫柔的感動。

爺爺奶奶就這樣吵吵鬧鬧地過了一輩子，那份感情平平淡淡卻山高水深。有一種愛從不需要說出口，是漫漫風塵中相濡以沫，是朝朝暮暮一鼎一鑊里的歲月情深，是磕磕絆絆中的相互扶持。就是這種最平凡的愛貫穿了一生的日子，讓生命的每一天都凝聚著點滴的深情。

我祝福爺爺奶奶，也祝福這種愛！

相同的愛

我有一個朋友，他家和我家一直是鄰居，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從小學開始，他便經常打架，為此轉了好幾次學。讀中學時，他更是肆無忌憚地逃學，在社會上和一群不良少年混在一起，什么事都做，是派出所的常客。他沒有母親，父親對他非常嚴厲，每次他在外面惹了事，父親都狠狠地打他。可即使在如此嚴格的管教之下，他也沒能改過，仍然我行我素。讀中學后，家里便不再讓我與他來往了，怕我被他帶壞了，那時候，他成了鄰居們教育孩子的典型。

我上大學后便再也沒見過他，他家搬走了，只零星地聽說他已經參加了工作。沒想到前些天我竟在另外一個城市遇見了他，當時一輛小車停在我面前，從車里走出的正是他，衣冠楚楚，一改昔日痞子像。在他鄉相逢我們都很激動，在一個安靜的小酒吧中，我們追憶著往事。他回憶著自己的過去，言語中有一種滄桑感。他現在有了自己的公司，在這個遠離家鄉的城市中，他的奮斗終于有了回報。我終于禁不住問他，是什么原因使他痛改前非。他嘆了口氣說：“是我的父親！”見我不解的樣子，他說：“正是因為他的打，我才下決心好好做人的！”

我依然不明白，因為當年他父親每打他一次，他就打架更狠一次，以此來表示他的叛逆。應該說他父親的打只能使他在那條路上越走越遠，他是怎樣想開的呢？他喝了一口酒，慢慢地述說著：“記得有一次我偷了廠里的機器部件，還打傷了保安，回到家里父親便又打了我，當時他拿著一根木棒，一下一下打在我的背上，那次我第一次哭了。并不是因為疼，以前父親打我再疼我都不會落淚；而是因為不疼，父親老了，打不動我了。那一刻我忽然想起母親，她去世得早，是父親既當爹又當娘把我養大，而我卻從沒讓他省過心，他是為了我才50多歲就變得年老體衰的啊！”

他擦了一下眼睛，飲盡了杯中的酒，我的心也被深深震撼著。他接著說：“那次我被判了5年的刑，在獄中想像著父親因我而抬不起頭來，我痛悔不已。出來后我便和父親來到了這個城市，我改頭換面從最底層干起，終于成功了。父親也變得比以前年輕了，而且他活得很高興，這是我最想看到的！”

和他告別后，我的心仍久久不能平靜。有一種愛就像陽光，可以直指人心深處，消融你胸中的塊壘，只要你用心去接受它，就會感到它的溫暖。我記起曾在古書中讀到過一個相似的故事，漢代有個叫韓伯俞的人，少年時很淘氣，為此其母常執杖打他，有一次挨打時他大哭起來，母問其故，他跪地說：“往日母親打兒，杖落身上很疼；今天母親打兒，杖落身上兒卻感不到疼，知道母親力弱身衰，為此兒心里難過啊！”

從古至今，父母對兒女的心亙古不變，那份無私的愛，那種切心的痛，會永遠警醒著我們的生命。讓我們用行動去報答父母的深愛吧，如果我們把那份愛當成腳下的燈，便永遠不會迷失方向，父母的臉上便會常綻笑容，心中不再有淚。我相信會有那樣的一天，而且它已不再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