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房子又漏雨了。房是老房,又在頂層,不知道哪里又裂開了一道縫隙,不見光亮,只漏雨水,幾次爬上屋頂,試圖找到縫隙處,都沒成功。
很多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一夜之間,就有了一道縫隙,讓我們毫無知覺,也毫無防備。你可以毫不費力地從身邊任何一樣物體上找到縫隙的痕跡,縫隙無所不在。比如我吃飯用的那只碗,就是一只有明顯裂痕的碗,不過,只要不用它來喝湯,就一點也不會敗壞我的胃口,基于這條理由,我對這條縫隙并無反感。我甚至在無所事事時,會沿著縫隙的走勢,放飛想象的翅膀,我很快就發現縫隙的線條其實很流暢、很美。
鎖孔被認為是家留給外界的一條縫隙,我們用門守住我們的家,用鑰匙打開這個溫馨的通道。有了鎖孔,家就可以進來一絲光亮,讓人們對家充滿神往,這是必要的,也是迷人的。而一個溫暖的家,顯然不宜有過多的縫隙,比如感情的縫隙就使婚姻有了危機。可是世上的事情,奇怪得很,完整的東西,偏偏未必是完美的。很多看起來相濡以沫的婚姻,卻危機四伏。建筑工人在筑路時,每隔一段就要留下一條小小的縫隙,給水泥有一個熱脹冷縮的空間。適當的縫隙,就是這樣一個可以回旋的余地。我們習慣于完整,密不透風,無懈可擊,可這樣也容易使人窒息,使人透不過氣來。
印度有一個寓言故事。一個挑水工有兩個水罐,一個水罐完好無損,另一個水罐有一條縫隙。完好的水罐總能把水從遠處的小溪運到主人的家里,而那個破損的水罐到達目的地時只剩下半罐水。完好的水罐為自己的完美感到驕傲,可憐的有縫隙的水罐則為自己的縫隙而深感慚愧。挑水工對有縫隙的水罐說:“我希望你注意路旁那些美麗的花兒。我在你這邊撒下了花種,每天我們從小溪回來的路上,你就澆灌了它們。”那些美麗的花兒,正是在這只水罐漏下的水的滋潤下成長,美化了我們的家園。努力把自己的水罐灌滿,并保持這種完滿,這沒什么不好,可是,如果我們能為身邊的花朵們留一點縫隙,給別人一點濕潤,我們這個世界也許會變得更加美麗。
縫隙是一種間隙,但不應該是一種漏洞。如果縫隙發展成了漏洞,那就是一場危機了,這樣的裂縫,就像漏雨的屋頂一樣,需要及時彌補。我們有許多彌補各種漏洞的手段,但問題是,有很多漏洞總是深藏不露的。聰明的工匠在補鍋時,并不急于照著裂縫打上扣釘,而是先拿小錘子在裂縫的周圍輕輕敲打、試探,發現潛在的缺陷,讓裂縫暴露無遺,然后再考慮如何處理。
在我們生活的其他領域,同樣存在著縫隙,這并不可怕,關鍵是我們有沒有一雙能及時發現漏洞的眼睛。縫隙及時堵上了,漏洞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