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媽,怎么沒煎蛋?媽,媽!”我就像一把被突然點著的干柴一樣霎時就冒火了。
“不用喊了,你媽不在。”打斷我的,是我們家的家庭聯網機器人基拉。
“你說什么?一大清早她到哪里去了?”我怒氣未消。
“你爸也是。”她沒回答我。
“什么?”
“還有所有人。”她又補上一句,說完她就轉身去幫我煎蛋。
“啊?!”我一把拉住她,“我不吃蛋了,你現在的任務是把你所知道的原原本本地告訴我,這是命令!”
“……指令已接收到,請稍候……咕,嗯,所有大人都不見了。”她眼睛一黑后說。
“這我已經知道了,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
“凌晨2點39分26秒。”
哈!那時候我正在自己設定的夢境中掘寶呢!我傻笑一聲,繼續問:“范圍有多大?還有,你剛才說'大人',幾歲以上的?”
“范圍為全世界,年齡為16歲以上,但不包括16歲。”我不禁嘴角抽動,我今年剛好16歲。
“那,你知道怎么會發生這事的么?”我發現自己這才問到點子上來。
“不知道。”
“那當時情景怎樣?”
“那時候只見一道強光--之后他們就和蒸汽一般消失了,可能是外星人干的。”
“全都沒了?一個不剩?”
“是的。”回答很干脆。
幾秒鐘的靜寂后,我爆發出一陣狂笑:“太棒啦!”
自由
我連蹦帶跳來到車庫,一屁股坐上噴氣式水陸空三用家庭車。“上次偷偷弄的車終于派上用場了!”我的聲音激動得有點發抖。戴上操縱鏡,對比虹膜確認后,“轟”的一聲飛到了街上。
街上出乎意料的熱鬧,天上、地下,到處是類似的車在行駛著--和平時沒什么兩樣。我調整焦距--啊哈!車里坐著的全是十幾歲的孩子。
按規定我們這個年齡的人是不可以開車的,就算學會了也不行。平時要去哪兒,只有坐那慢吞吞的老頭開的公車--雖然是到處都有無需等候,但對我們這個年齡的人來說,最受不了的就是不自由啊!
“噢!那不是該嘛!哈哈!”我沖到我最要好的朋友身邊。他會意地伸出手和我隔著玻璃象征性地一擊掌,異口同聲地說:“感覺不錯,哈!”
我們繼續在天上飛,大家不管見了誰都熱情地招呼,同胞嘛!我和該還去了一個很遠很美的地方,就像在做夢一樣。
游蕩夠了,大家都陸陸續續地拖著疲憊但仍興奮不已的身軀回家去,我也一樣。
決定
回到家,桌上已擺好了熱氣騰騰的晚飯,是基拉為我做的。我打開了電視,想看看沒有了大人會播些什么新聞。果然都是些活蹦亂跳的小孩子,大概都是些從小立志當主持人什么的吧。他們一個個輪流到鏡頭前,將自己這一天來的所見所聞所想所感繪聲繪色地講出來。怎么看都比那幫大人來得自然。
“下面有請世界村第7區臨時區長講話!”接下來出現的那個人差點讓我把飯噴了出來:“那不是我們的班長嘛!”我大叫。
“我是地球村第7區的臨時區長,名叫,是剛剛經主電腦選出來的。各位區民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與我聯系,我的聯系方法已傳送到各位家中了。好,接下來說正事。對于今天清晨大人們無故消失一事,我和其他區的區長們經過討論,一致認為:這又是大人們的一次惡劣的集體行動!”
我“呵呵”笑著表示贊同。誰都記得上次那些大人們說為了改掉我們挑食、厭食的毛病,竟聯合起來讓我們禁食三天(除水以外)!還有上上次,他們說我們三更半夜不睡覺還打擾他們--玩虛擬游戲,看午夜仿真電視,把搖滾音樂開得震天響什么的,把我們關出家門三天不許回家睡覺!!還有上上上次……唉!我都不忍心再想了。想必這次他們一定會說:“你們這幫臭屁小孩總自以為是,成天嚷著要獨立生活,我們就消失給你們看!看你們怎么辦!”
“經討論我們決定,這一次,我們絕不能再忍氣吞聲了,我們要做點什么,是的,我們必須做點什么,好讓他們知道,他們太過分了!所以,希望全世界的孩子們都想一想:我們應該做什么呢?在接下來的兩天內,請各位務必把想法通過記錄器傳給我們,我們將根據多數人的意愿來決定這件事。好!讓我們團結起來,共同反抗吧!”我為班長拍手叫好。
夢境
晚上的新聞里,我們的老班又出現了。她說,在這一天里,幾乎全世界的孩子都傳去了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們已經提前讓主電腦統計出被提到次數最多的一種計劃。她還說,為了這項計劃能更好地實施,已向每戶家庭的夢定器發送了一個數據包裹,讓我們8點以后自己欣賞。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在8點鐘鉆進被窩,當然,沒忘記戴上夢定器。不一會兒,我就睡著了。過了一會,耳邊“嘟”的一聲,眼前出現了幾個鮮紅的大字--“X計劃--離家出走”。“和我想的一樣!”我在夢中驚呼了一聲。
夢中的世界和現實分毫不差。我看見我正在睡覺。早上7點整,鬧鈴響了,我飛快地起床洗漱,換好衣服,嘴里叼著一袋壓縮面包,一把抓起前一天夜里理好的行李包就往外跑。那包是按照“臨時區長大人”的吩咐整理的,里面有壓縮空氣、壓縮房屋、壓縮發電機,還有各種壓縮的食品、衣服、工具等,一應俱全。找全那些東西可花了我不少時間,不過幸好家里都有,一件也不缺。
我就像看電視節目一樣看著自己坐上飛車,急速駛向區中心。
那里已是人聲鼎沸了。我找了個位置降落后不久,就收到了區長發來的消息:我們將集體乘坐“真空跳躍”到達另一個星球開辟新世界!頓時,歡呼聲震天動地。
“那傳說中的讓組成物質的原子瞬間冷凍,使它們以同一速度一起跳躍到另一空間的機器竟然還真有!以前怎么都沒見過相關的報道呢?……”大家都已經進入冷凍室了,我趕忙也一頭鉆進去,門在我身后沉悶地關上。我找了個位子坐下來,眼前的半空中,漸漸出現了一條條舞動的頭帶,絢麗如極光。我感到身體在慢慢變輕變薄變透明……
恢復意識時,我已踏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我使勁晃了晃腦袋,做了幾次深呼吸讓自己更清醒一點。
忙了一天,大家終于安頓下來,最重要的是,這是屬于我們自己的家。
晚上,通訊器又響了起來,是區長。她說要讓我們看點好東西,說著,顯示器畫面切到了我們原來的家。大人們在干嗎?好像正在忙著,更確切地說,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因為他們發現我們不見了!看著他們那驚慌失措后悔莫及的樣子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只聽見隔壁的孩子罵道:“活該!”
夢到這里結束了,我繼續熟睡。
事實
7點整,鬧鈴響了,我飛快地起床洗漱,換好衣服,嘴里叼著一袋壓縮面包,一把抓起前一天理好的行李包就往外跑。身后,傳來基拉的聲音--“再見了,威!”我隱約感到有什么不對勁,但沒去多想。
一切都和昨晚夢境中看到的一樣發生著,精確得就像重播的電視劇。
晚上了,我等著通訊器的響起。果然,它在同一時刻“Bu--Bu--”地叫了起來。我按下開關,看到的畫面令我驚訝得掉了下巴--爸媽穿著他們最好的衣服,互相依偎著,用我從沒見過的慈愛的笑容望著我。
爸爸說話了,聲音又輕又溫柔:“我們親愛的孩子,我和你媽在這里最后和你說幾句,希望你能聽聽。”
“我們是愛你的,威!”媽媽接著說,“對于我們以前做的種種有點過分的事我們很抱歉。”
“但希望長大的你能慢慢理解我們的苦心。”爸爸接過話頭。
“是的,威,我們祝你在新的世界里生活快樂!還有--”
“我們永遠愛你,威!”他們一起說。說完,就關掉了攝像頭。
我驚愕地呆了有足足10分鐘。只聽見隔壁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這才想起來是哪里不對勁了,就是基拉!我們家的機器人平時從不說“再見”的!噢,天!我感覺有點暈。
后來我們才慢慢了解到,其實大人們早就知道我們會這么做了,所以一切都替我們安排妥當了,包括這個星球。怪不得會這么順呢!真是過分!我苦笑著撇撇嘴,開始了沒有父母管束但也沒有父母幫助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