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淀成本與國有企業改革

摘要：在新古典經濟學中，認為機會成本對決策極為重要，而沉淀成本根本不重要。由于在現實經濟條件下，沉淀成本是否給予補償具有重要的再分配效應，特別對體制轉軌時期國有企業而言，在改革過程中實行“有進有退”和“有所為有所不為”戰略情況下，必須考慮沉淀成本對國有企業存量調整障礙影響。在依據沉淀成本概念基礎上，我們重新找到了市場機制與政府干預之間的界限。換言之，沉淀成本大的行業不具有競爭性，并且產業調整困難重重。而沉淀成本小的行業具有競爭性，并且產業調整非常容易。這樣，我們為國有企業改革提供了新的政策建議，在于政府有效地降低或補償沉淀成本數量，以促進生產要素充分流動，為國有企業改革創造良好的內部與外部環境。

關鍵詞：沉淀成本；固定成本；異質競爭；國有企業改革

國有企業改革始終處于中國經濟改革的中心地位，同時，也是我國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轉軌過程中的核心內容。然而，由于在計劃經濟體制下推行重工業優先發展的趕超戰略，這時國有企業成為實現趕超戰略的手段。在這種情況下，占主導地位的國有企業資本密集度過度，不符合勞動豐富而資本短缺的資源稟賦條件，而具有資源比較優勢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受到抑制。因此，改革以來，產業結構調整主要是通過非國有經濟的發展，使新增資源配置到原來受到壓抑的部門，而國有企業仍然維持原有的資本結構，造成國有企業資本存量調整困難和產業剛性。這些國有企業都是資本密集型的，它們的特點是固定成本大，生產的規模經濟明顯，此時會出現了“馬歇爾難題”：邊際成本定價會導致企業虧損；非邊際成本定價，又不會實現福利最大化。因此，這種困境給政府補貼國有企業創造了理論依據，但卻導致國有企業的配置效率和X效率極其低下，造成國有企業激勵不足而出現虧損。

為此，我們進行國有企業改革目的，是為了讓虧損國有企業擺脫困境，具有自生能力和比較優勢。但是，當我們考慮國有企業資本存量調整時，必然會涉及資本通用性和專用性問題。如果認為固定成本是由國有企業的生產技術通用性資產構成，那么很容易就退出市場而追求有利可圖的產業上去。如果國有企業資產主要由生產技術的專用性資產構成，那么不僅構成國有企業退出壁壘，而且還需要政府干預以促進調整順利。這樣，我們從生產技術專用性角度引入沉淀成本，為國有企業改革方面提出一些新的政策建議。

本文的結構如下：第1部分，界定固定成本和沉淀成本概念之間的區別和聯系；第2部分介紹沉淀成本存在的現實條件；第3部分從圖形論述沉淀成本與國有企業退出；第4部分提出國有企業改革政策建議；最后是結束語。

一、固定成本與沉淀成本區別與聯系

一般教科書認為，企業生產需要兩類成本，一類是固定成本（Fixed Costs），它是不隨產量水平的變化而變化的一項支出；另一類是可變成本，它是隨著產量的變化而變化的成本。通常，隨著產出的增加，對勞動、電力和材料的需求也增加，可變成本取決于廠企業支付的工資和原材料的價格。而沉淀成本（Sunk Costs）是指投資成本中不能得到補償的那部分成本，它與可補償成本或可避免成本（Recoverable Avoidable Costs）相對應。

在新古典經濟學中，機會成本對決策極為重要，而沉淀成本根本不重要。因為沉淀成本就像濺出的牛奶：一旦沉淀，擔心它已經沒有用處，所以說沉淀成本不影響當期決策。如果你認為沉淀成本也影響當前和未來決策，那么會陷入沉淀成本陷阱之中。但是，在現實經濟條件下，我們不能忽略沉淀成本的影響，因為投資者將投資成本作為價格，盡管是沉淀成本，也希望得到補償，這有顯著的再分配效應，不能簡單地忽略掉沉淀成本而不顧。

為了區分沉淀成本和固定成本的概念，我們舉例說明。例如：鐵路運營和汽車裝配生產線。如果石油價格上升到市場上一年僅僅有幾百輛的轎車，結果是汽車生產線將減少。盡管手工生產轎車，每輛生產成本很高，但總設備成本急劇下降，所以裝配生產線的設備成本可能是沉淀成本，但它不是固定成本。

另一方面，如果鐵路運營在沈陽和大連，那么盡管沒有火車在運行，也必定有最小的鐵軌和路基的支出。這一服務可能被中斷；但是甚至在長期中，如果服務的數量為正，那么其路基成本不能減少為零，所以說始終存在沉淀成本。

因此，沉淀成本不必是固定成本，更為重要的是，固定成本不必是沉淀成本。在當前的生產技術的條件下，鐵路需要至少一個車頭和車箱，但都包括在固定成本之中。即長期成本函數F＋V（Y）（Y＝0，V＝0），至少車頭和車箱的租金成本都包括在F。然而，因為它們構成了火車資本，鐵路的管理者決定關閉生產線時，它們的成本都能通過另一個市場很容易和迅速地被轉移到其他鐵路線上而得到補償。因此，這部分固定成本幾乎沒有或者很少構成沉淀成本，而相比之下，路基成本則構成典型的沉淀成本。

因此，當我們區分固定成本和沉淀成本之后，在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轉軌時期，國有企業虧損，國有企業身上的資產，不論是有形資產，還是無形資產，是否能夠輕易地轉為他用，進而需要考慮的是沉淀成本，而不是固定成本對國有企業退出或政策的影響。

二、國有企業沉淀成本存在條件

由于國有企業往往是資本密集型的，所以在轉為他用方面極為困難，因為沉淀成本極為突出。一項有形資產投資是沉淀成本，是指無法通過轉移價格或銷售價格得到完全補償的成本。具體來說，沉淀成本的大小取決于有形資產的初始價值（扣除折舊）與其打撈價值（轉移或再銷售價格）之間的差額。換言之，沉淀成本與提高初始有形投資成本或降低打撈價值的因素相關。那么影響沉淀成本的因素有哪些？

首先，有形資產投資的物質特征。這些投資專用于給定的場址、企業或者產業，不能被用于其他企業或產業，有可能是沉淀成本最重要的來源。當投資是場址專用性，其物質特征使其難以安裝，移動或者重新尋找位置，就像基礎設施等；當投資是企業或產業專用性時，其物質特征難以再轉移到其他企業或產業。在許多情況下，甚至較小的產品或勞務的調整很可能需要顯著的調整成本。按照威廉姆森（2002），專用性資產可以劃分為：（1）設廠位置專用性。例如，在礦山附近建立煉鋼廠，有助于減少存貨和運輸成本，而一旦廠址設定，就不可轉作他用。若移做他用，廠址的生產價值就會下降；（2）物質資本專用性極強。設備和機器的設計僅適用于特定交易用途，在其他用途中會降低價值；（3）人力資本專用性。在人力資本方面具有特定目的的投資。當用非所學時，就會降低人力資產的價值；（4）特定用途的資產，是指供給者僅僅是為了向特定客戶銷售一定數量的產品而進行的投資，如果供給者與客戶之間關系過早結束，就會使供給者處于生產能力過剩狀態。

其次，國有企業無形資產投資沉淀成本。如國有企業生產技術專用于特定用途，無法轉移。而且還有國有企業精神、商標和品牌效應等等。一旦退出都將變得毫無價值。

再次，交易成本也是沉淀成本的重要來源，特別是當交易成本提高初始投資支出以及降低打撈價值時。由于體制轉軌時期，生產要素市場極為不完全，所以，交易成本影響國有企業有形資產買賣。交易成本是人們依靠市場來交易產權時運用資源的成本。它們包括搜尋信息成本，還有談判成本、締約成本、監督履約成本，可能發生的處理違約成本。第一，談判中可能有些效果不大的投資，如支付交流或提供信息之上的成本；第二，對任意交易方來說，討價還價的時間和精力都有機會成本；第三，如果不能如期獲得交易所得，交易方未來的效用就會下降，這也是不小的投資。這些交易成本的存在會進一步減低再出售價格。而且更為重要的是，盡管生產要素不是產業或企業專用性的，但經常也是部分沉淀的，一般是由于“檸檬”問題，使出售的資產價值大打折扣，就像汽車市場的舊車問題。即使是新的，只要買到手之后，再出售價格就會下降，也會帶來沉淀成本。信息悖論（Paradox of Information）問題的存在，即一旦獲得了信息，搜尋信息成本就變成沉淀成本，它們對該信息的進一步使用沒有任何影響。這意味著，生產知識或信息成本一旦發生，就與信息被應用的程度無關，而生產產品的成本則與產品產量的贏利有關。

再次，資本投資過程中，會計折舊、技術進步也會使投資成本貶值產生無形沉淀成本。

最后，顯性或隱性契約，以及社會保障都會產生沉淀成本。例如，醫療保險或社會保障等，一旦終止這些契約關系，這些利益將喪失掉。

總而言之，國有企業身上的沉淀成本，最根本的條件是有形和無形投資成本具有不可補償性。又由于不想廢棄沉淀成本，從而造成國有企業調整困境的局面。

三、沉淀成本與國有企業退出

根據上面的論述，我們得知，沉淀成本是普遍存在，生產要素充分流動是不可能的。正是由于沉淀成本的存在，造成國有企業改革兩難困境：不改革虧損局面，需要政府大量扶持和補貼；改革卻又出現沉淀成本。對于國有企業來說，因為沉淀成本補償體現國有企業參與者之間的收入再分配，因而國有企業參與者不會忽略沉淀成本問題。

為了簡單起見，我們把成本概念劃分為沉淀成本和可補償成本兩類。接下來我們利用圖形分析沉淀成本是如何影響國有企業的退出機制的，以及如何阻礙競爭機制的形成，從而我們發現，只有解決沉淀成本補償問題，那么就會形成競爭機制，否則，沉淀成本的存在恰恰是阻礙競爭機制最根本的經濟因素。

在圖1中，橫軸表示產品數量，縱軸表示價格和各種成本概念，其中MC表示邊際可補償成本，AC表示平均總成本，AVC表示平均可補償成本。這一國有企業是否決定生產的規則是：只有當價格P大于或等于平均可補償成本時企業才能繼續生產并按照P價格出售。在短期內，價格小于平均總成本最低點，但大于平均可補償成本最低點，企業會發現生產比停產更有利，因為此時生產不僅能夠補償全部可補償成本，而且還能夠補償一部分沉淀成本。當價格等于平均可補償成本最低點時，正好抵消可補償成本，結果沉淀成本得不到任何補償。在圖形中，如Q1產品數量，沉淀成本數量為ABEP的矩形面積。

由此可見，當產品價格進一步下降，無法補償沉淀成本情況下，又由于這部分投資成本具有專用性等特點，無法轉為其他用途，因此，自身無法得到補償。國有企業面臨虧損的情況下，國有企業是不愿意退出市場，更愿意進行各種手段以讓沉淀成本得到補償。例如，惡性競爭或企業合謀提高產品價格等等，都變得可以理解了。如果固定成本都是可流動的，一旦虧損，國有企業就會立即轉產或者宣布破產，出售自己的國有資產。如果固定成本都是不可流動的或是沉淀成本，一旦虧損，國有企業不會立即轉產或者宣布破產，乃至出售自己的國有資產。從圖中可以看出，沉淀成本越是流動，則虧損國有企業越容易退出市場，越容易形成競爭機制。反之，沉淀成本越是具有沉淀性質，國有企業在面臨虧損的情況下越不愿意退出市場，很難形成競爭機制。

四、沉淀成本與國有企業改革政策建議

因此，在大面積的國有企業虧損的情況下，國有企業的退出問題極為重要。在沒有沉淀成本的前提下，國有企業就會立即退出市場，追求有利可圖的產品生產。然而，在有沉淀成本的情況下，國有企業必然承受擺脫虧損的困境。

因此，當從沉淀成本角度來分析國有企業退出過程時，我們才能有效地解決國有企業困境問題。

首先，實施國有企業重新配置戰略。其中包括生產轉換、鞏固以及重新定位戰略。生產轉換戰略是指保護最有效率的，以及保持同一技術水平下生產成本較低的產品生產以保護企業的凈收益。因此，企業可以有效地控制企業內部生產線，依據市場前景來轉換或關閉；鞏固戰略是指減少特定產品生產，以及退出某些產品生產線。由于涉及退出沉淀成本和各種資產價值，企業不必賣掉最簡單或效率最差的生產線。這是因為競爭者可能愿意購買企業較新的投資設備，但企業可能不愿意出售比競爭者效率好的生產線，避免減少這些資產的價值；重新定位戰略是指企業在總成本一定情況下重新在企業內部建立有差別的勞動契約或工作規則等等。

其次，實施國有企業重組。當企業凈收益進一步下降，金融機構會實行信貸配給，企業進一步面臨發展困難。市場價格下降，使產業中其他企業為了競爭力而采取重組，這時生產成本也必然縮減。此時，國有企業生產的歷史遺產有可能成為戰略的目標。它包括減少企業生產以及關閉生產線；采取激勵多樣化機制化解人力資本風險，通過收購其他生產線改進工作安全；把各種可交易資本資產放到二手市場上出售；退出沉淀成本更加困難轉移到其他交易方，但是可以實行類似的網絡化，將沉淀成本外部化；還有縮小企業規模。根據最有效率需要，重組生產性和非生產性勞動力配置等。

最后，實施國有企業組織結構重組。實行企業形式、資本結構、管理和治理的轉型。在這種情況下，破產和流動化（資產出售）是最終的選擇方案，經理會因失去管理企業的權力而抵制這種退出方式。結果，退出體現利益沖突以及經理與股東之間對沉淀成本、企業價值和資產分配的再次斗爭。它包括通過金融重新資本化或杠桿收購重組企業所有權。只有當這些措施難以奏效時，最終將選擇破產和出售。

需要指出，在國有企業實施戰略退出的同時，政府的作用也是必不可少的。首先，需要政府采取適當的退出政策來引導產業結構調整，使產業由缺乏比較優勢向有比較優勢產業調整，例如加速折舊、鼓勵廢物再利用、繁榮二手市場和穩定的宏觀預期環境等，盡量減少沉淀成本對退出壁壘的影響；其次，通過降低交易成本和不確定性降低沉淀成本。例如，通過垂直一體化、長期契約以及信息共享等，用管理協調代替市場協調減少或消除價格不確定性。在這些情況下，契約要比市場配置資源重要；再次，需要政府制定管理沉淀成本相關政策。需要政府投資公共基礎設施以降低交易成本。由于研發與信息搜集沉淀成本非常普遍，政府通過對企業內信息分享協調減少沉淀成本和不確定性，刺激對學習投資以及增加要素流動；最后，在某些情況下，沉淀成本可能不是由企業或政府直接管理，而是間接地減少它們出現的概率。例如，包括建立保險機制、社會安全網（食物和福利計劃）、價格支持計劃（最低生活保障法）和新的社會保障體系等。這些措施都可以減少沉淀成本。

總而言之，根據沉淀成本原則，我們提出了解決虧損國有企業存量調整等問題。其目的在于盡量降低沉淀成本，促進生產資源充分流動，最終達到最優配置。

五、結束語

由上述可知，固定成本與沉淀成本概念的區分十分重要，為我們解決國有企業虧損提供了理論基礎與實踐指導。在國有企業改革中，一方面對于沉淀成本大的行業進行相應的制度安排，以便在內部治理結構方面促進效率的提高；另一方面，也應該采用相應的外部政策降低沉淀成本的數量，以便創造更多的競爭環境來提高效率。總而言之，通過國有企業內部治理和外部競爭相結合促進國有企業經濟效率的提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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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湯吉軍，遼寧大學經濟學院博士、吉林大學中國國有經濟研究中心博士后；郭硯莉，遼寧大學博士生。

收稿日期：2003-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