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4月17日,潘建國出生在新疆瑪納斯縣一個普通人家。16歲時,“上山下鄉”到石河子市郊的農八師152團。1979年12月,他幸運地調到剛剛組建成立的農八師中級人民法院當法警。
潘建國給人的印象是工作非常努力,曾多次被評為“先進個人”、“優秀干部”,還立過一次三等功。加上他看上不看下的為人技巧,使他左右逢源,當上了法官。
當上了法官的潘建國,私欲開始惡性膨脹。特別是在掌握了執行法官的職權后,貪欲使他利令智昏膽大妄為,他在執行案件時,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單獨或伙同他人以侵吞、騙取的手段,先后作案6起,貪污230余萬元。
就在他胡作非為瞞天過海瘋狂斂財之際,石河子市人民檢察院反貪局的幾位剛正不阿的檢察官,撕開了他正人君子的畫皮。
為私利50萬元執行90萬元
潘建國是兵團農八師受到舉報最多的科級干部,但無論是法院紀檢組,還是農八師紀檢委調查下來,他竟然什么事也沒有。潘建國犯罪手段的隱蔽性,憑此可以想象。
石河子市人民檢察院的小宋和老金接手此案后,很快發現了疑點:在潘建國的辦公室里,竟然放著應該放在檔案室里的潘建國執行的幾起大案子的卷宗。仔細翻閱,發現這些卷宗中的一些關鍵地方有涂改、挖補的痕跡。這肯定是不正常的。
在梳理大量的舉報材料時,小宋和老金又發現一個名叫杜天兵的經理的舉報特別令人費解:柴油機廠欠杜天兵的勞動服務公司的54萬元工程款,在潘建國的強制執行下,杜天兵先后收到款物92萬元,大大超過了應執行的本息數額,為什么杜天兵得了便宜還要舉報潘建國呢?
小宋和老金決定就從這兩個方面入手,終于摸清了來龍去脈:
石河子市建筑安裝公司的勞動服務公司經理杜天兵向潘建國求助,說他的公司承建了柴油機廠兩棟住宅樓,工程竣工后柴油機廠沒有付清工程款,杜天兵向工商局經濟合同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雙方經調解達成協議:柴油機廠支付勞動服務公司54萬余元。可柴油機廠卻一直拖著沒有履行協議。杜天兵請潘建國幫忙,潘建國說:你可以依據調解書到我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
此時潘建國的父母正在建造私人住宅,潘建國就要求杜天兵找幾個民工幫忙。杜天兵知道自己的案子正在法院申請執行,馬上安排民工承建部分項目。完工后,杜天兵請潘建國支付2萬元的勞務費,潘建國沉下臉生氣地說:我執行你的案子時,可以讓柴油機廠付給你的欠款利息按雙倍計算,你不會吃虧的。
父母的住宅蓋好不久,潘建國的哥哥也要蓋房子,潘建國再一次讓杜天兵找民工幫忙。杜天兵無法推脫,這一次上萬元的勞務費,潘建國依然是分文不給。
潘建國執行案子也很“努力”,強行從柴油機廠執行了52萬余元的款、物。柴油機廠是特困企業,看看再也沒有什么東西可執行了,潘建國便要求該廠提供對外債權。該廠說出了食品廠欠柴油機廠30萬加工費。潘建國讓柴油機廠起訴食品廠,并爭取到這個案件的執行權,硬是從該廠執行出了64萬余元的款、物,把其中的40多萬元劃給了杜天兵,杜天兵收到執行款、物共92萬余元。國家規定延期執行利息是萬分之三,而潘建國對這兩起案子都是按萬分之十二的利息執行的,這一多就多執行了25萬余元,造成25萬余元的國有資產流失。
編導騙局綜合大樓改姓潘
石河子市華聯公司是一家集體所有制企業,擁有一座綜合大樓。后來因為經營管理不善,先后欠下山東曹縣棉麻公司、農業銀行石河子支行、烏魯木齊延達公司等省內外7家單位的債務。
華聯公司無法償還債務,農八師中級人民法院依法扣押了華聯公司的綜合大樓,并決定向社會公開拍賣,拍賣價格經評估定為260萬元。拍賣公告刊登5天后,已爭取到本案執行權的潘建國就急不可待地向法院領導匯報說:公告登了幾天了,一直沒有買主。其實,他此言是另有所圖。
隨后,潘建國將個體老板文志強叫到自己父母家中說:我想辦法把樓價壓到180萬元,你出面把它買下來。文志強一聽要180萬元,驚得連連搖頭。潘建國說:錢的事你不要發愁,我會想辦法的,執行案件時可以低價購進貨物,高價抵給債務人。
潘建國編好騙局,自己也登堂表演。他給國有資產局打報告說:綜合大樓的價格太高,賣不出去,為了保障雙方當事人的合法權利,綜合大樓定價在180萬元之內比較合理,否則該案繼續拖延下去,將造成更大的不良影響。一番冠冕堂皇的話,騙得國有資產管理局同意將拍賣價降到180萬元。
與此同時,潘建國和文志強分別到石河子八一毛紡廠、昌吉毛紡廠低價購進一批毛布,連夜拉回。為了讓人無從查對,他們把貼在毛布上的商標、廠址都撕得干干凈凈。
低價購進貨物的準備工作做好之后,潘建國開始實施他高價抵給債務人的騙局。他把山東曹縣棉麻公司的人找來說:華聯公司的綜合大樓已經拍賣了,但是買樓的人沒有現金,只有毛布,你們拿毛布吧。山東人不同意,潘建國便一臉嚴肅地說:如果你們實在不要毛布,那可能就什么也沒有了。山東人一聽這話,當然擔心,無奈之下,只得同意以毛布抵債。潘建國可算是“旗開得勝”,用37萬元購進的低價毛布和3萬元現金,抵平了華聯公司欠山東曹縣棉麻公司的91萬元債務。
潘建國要對付的第二個債權人是烏魯木齊市的延達公司。他反復找延達公司做工作,故意制造緊張空氣說:華聯公司的綜合大樓價格太高,沒有辦法賣,現在把價格降到180萬,還是沒有人買,只有用貨物交換。現在買樓的人拿來一批毛布,人家山東人和農業銀行的人都同意以毛布抵債了,你們是不是也拿貨物。可無論潘建國滿嘴跑舌頭地怎么胡說,延達公司就是不肯接受毛布。潘建國便裝出一臉關心的樣子說:“如果你們實在不肯要貨,非要要錢,那我就把貨執行給其他債權人,等以后有了錢,再給你們執行好了。可到什么時候才能有錢呢?這可是說不準的事。要不要貨你們還是多考慮考慮吧,我這可完全是為你們著想。潘建國這番話,說得延達公司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擔心以后連貨也執行不回來。想來想去,只好同意以貨抵債。
債權人的工作做好了,潘建國回過頭來就找文志強商量把什么貨摔給延達公司。文志強有一輛12.3萬元買進的金杯汽車,他們商定以18萬的高價抵給延達公司。潘建國自己家里還存放著21.2萬元的在其他執行案件中套取的鞭炮和8.1萬元的編織袋,也一并摔給延達公司抵債。后來經查證,那鞭炮是未經批準進疆的違禁品,不準上市銷售。
也有人堅決不上潘建國的套的,石河子農業銀行就是一家。無論潘建國軟的硬的說紅說白,反正就是不要毛布,只要現金。但潘建國有的是辦法,他讓文志強找了一個女人假裝到石河子中級人民法院來買毛布,付了10萬元現金,然后對銀行說這是賣毛布的全部現金,現在執行給你們。農行一看法院把全部現金都執行給了自己,還有什么話說?可就這10萬元,抵掉了華聯欠農行的20萬元債務。
潘建國這樣騙了一圈,逐一地把華聯公司所涉的7家債務糾紛案件全部執行終結。就在許多人都佩服潘建國把一個復雜得讓人頭痛的經濟大案,執行得順順當當的時候,潘建國已經暗地里把華聯公司的綜合大樓“執行”到自己手里了。
潘建國把華聯公司的綜合大樓掠到手后,讓文志強出面開賓館、辦酒樓,在運作過程中,他覺得手續太煩瑣,只得放棄。可那么大的樓房又無處可藏,便以160萬元的價格出手賣給了石河子萬佳房地產開發公司,潘建國給了文志強的哥哥10萬元,余下的150萬元跟文志強平分了。
偷梁換柱巧取豪奪套現金
中國建設銀行烏魯木齊市支行天山區辦事處,給該市豐盛實業公司借款200萬元,到期后未還本息,建行天山辦事處就將豐盛實業公司告到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中院判決豐盛實業公司償還建行本息245萬元。豐盛實業公司并未履行償還義務。辦事處申請強制執行,豐盛實業公司這才說出所借200萬元已投入石河子新河商貿有限責任公司,新河公司用此款建了商服樓。烏魯木齊市中級法院扣押了新河的商服樓,并委托農八師中級人民法院代為執行。在此同一時期,新河商貿公司因欠款已被多家債權單位和個人起訴,這些案子判決下來,全由農八師中級人民法院執行。具體執行法官又是潘建國。
潘建國接手這樣錯綜復雜的案子前,已經在執行其他案件中侵吞了百家園的8間房子,他打定主意要在執行這起案子中套取現金。他找到朋友侯三,然后以侯三之名將這8間房子轉讓給新河公司。手腳做好后,潘建國通知天山辦事處的人說:新河公司商服樓的房子只能給你們8間,另外該公司在百家園還有8間房子也給你們。天山辦事處的人因嫌百家園的房子地段不好,不肯接收,潘建國拿出他的慣用伎倆說:新河公司的債務很多,能拿到這些房產就很不錯了,如果你們不要的話,別人還等著要呢,那你們可就什么也沒有了。天山辦事處的人一聽這話當然擔心,只好同意接收百家園的房子。就這樣,潘建國用不值多少錢的16間房子,抵平了新河公司欠建行天山辦事處的245萬元債務。
案子一終結,潘建國就通知新河公司把所謂侯三名下的百家園的8間房子的房款交清。新河公司拿來一張32萬余元的支票給侯三,侯三將支票存入銀行。過了幾天,侯三按潘建國的指令,將款取出來交給了潘建國。潘建國就這樣不留任何字據痕跡地把32萬元“執行”到了自己的口袋。
還是這家新河商貿公司,在建造商服樓時,拖欠了兵團第5建筑安裝工程公司的工程款,后經農八師中級人民法院調解達成協議,新河公司必須償還兵團5建216萬余元。潘建國爭取到此案的執行權后,想借此機會套取新河公司商服樓的一套門面房。此時,潘的朋友梅六弄到了一輛說是價值32萬元的豐田佳美舊轎車,請潘建國轉手倒成現金。潘建國覺得機會來了,便叫梅六把車價抬至65萬元,然后回過頭來說通兵團5建,把車抵給了兵團5建。而本該執行給兵團5建的新河公司的門面房就到了潘建國的手中。
潘建國擁有了這套門面房子后,暗中打聽到一個叫郭峰的人要買門面房,潘建國就安排文志強以房主身份出面,把房價再提高到73萬余元。郭峰付款后,潘建國將其中的32萬元以還車款的名義給了梅六,又以文志強購買新河公司在押房的名義交給法院8萬元,余下的33萬元又全部“執行”給了自己。
貪欲盡頭鐐銬加身
有句俗話說:上帝讓你滅亡,必先讓你瘋狂。潘建國身為人民法院的工作人員,卻置國法于不顧,在辦理執行案件時,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巧取豪奪,瘋狂作案,給國家造成了巨大經濟損失,造成了極為惡劣的社會影響,損害了國家審判機關在人民群眾中的形象。
案發后,潘建國拒不供認犯罪事實,拒不退贓,“兩規”期間傳條子串供。他先是自以為聰明,所作案子沒有留下親筆書證,可以瞞天過海,后又拉攏辦案人員說:你開個價吧,放我一馬。但是善惡到頭總有報,檢察官們查閱案卷,尋訪證人,光是筆錄就做了40大本,他最終沒能逃脫法律的懲處。
潘建國貪污、濫用職權案是新疆司法系統的第一大案,也是檢察機關查辦的一個典型的“零口供”案件。它再一次向我們敲響警鐘:司法腐敗是最大的腐敗,它會使人民群眾喪失依法治國的信心。司法公正是社會公正的最后一道保障線,司法腐敗是對這道保障線的嚴重侵害。只有監督制度,特別是法律監督制度,對防治司法腐敗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潘建國案又一次告訴人們,權力是一柄雙刃劍,為民則利,為己則害。今天的貪欲打造的就是明天的鐐銬。
2003年8月24日,新疆昌吉州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潘建國犯貪污罪、濫用職權罪,決定執行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