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見她時,陽光,零零碎碎地散落在空氣中,緩緩流瀉的光華,一小塊一小塊地嵌在她潔白的裙子上。她跪在一叢雪白的蝴蝶花前,頭上的蝴蝶發卡,在風中無力地掙扎。
蝶影注視著那嬌美的蝴蝶花,一抹淡淡的笑浮現。她的臉龐削瘦得讓人心痛,也美得讓人心痛。她的領口下露出左右兩塊柔和剔透的蝴蝶骨,她均勻地呼吸,兩只蝴蝶骨輕輕地顫動,好像兩只蝴蝶在旋舞。
她注視的眼神讓我的心狂舞,那溫和的目光直接流入我的心里,像風、像光、像伸入水中的長篙。毫無征兆的,她闖入我的心。仿佛千年的等待在一刻間來臨。她是讓每個人都會心生愛憐的女孩。
相識、相知,不一定要有長久的牽絆。一個目光,我們已彼此心系,彼此信賴。
蝶影喜歡蝴蝶。在她的小屋前,種滿了蝴蝶花,每到春末花開,便宛如漫天蝶舞。
很小的時候,曾有一只蝴蝶闖入她的夢。黑黑的大森林里,一個迷路的女孩,在美麗蝴蝶的帶領下,尋找到了光明。
蝴影便一直固執地認為,她就是那個迷路的女孩,她一直在尋找那只給她光明和自由的蝶。
由丑陋的蛹變成美麗的蝶,只是一瞬間的事。美麗消逝,也在一瞬間完成,那一瞬間的美,已成永恒。蝶影宛如夢囈的聲音飄來。
那一刻,正是蝶戀花叢,爭相媲美的時候。蝶影坐在柔柔的草地上,眼睛望著天空純凈的藍,寧靜而平和。
我看到看不見的憂傷游走在她的心底。
一年前,蝶影第一次獨自離開家,是固執地離開。父母從未想過他們的乖女兒會如此絕決。他們甚至來不及阻攔。蝶影從家里搬出來,一個人住在郊區的小房子里。父母從未來看過她。只在電話那頭,有掩飾不住的關切。那間小房子,是他們心里的痛,仿佛是它奪走了女兒。
一個人的日子,有些孤單,但,很自由。
自由。
蝶影在夢中呼喊過無數次。她真的真的被束縛得太久太累。在曾經那個令人窒息的大房子里,她是一只封在繭中的蛹,看不到太陽明媚的笑臉,感受不到清風涼爽的撫慰,只能蜷縮在黑暗中,只有掙扎的勇氣。
現在,我會看到蝶影燦爛的笑臉。那是秋日明凈的藍天般令人沉醉,如剔透的雪花般純粹的笑容。
我時常陪著蝶影去山谷里看蝴蝶,蝶影卻從來不愿帶走這里的任何一只蝶。
每一只蝴蝶就是一個斑斕的夢,一個五彩的希望,一朵花的魂。我們拿走一只,世界就會殘缺一份美麗。拿走不屬于我的東西,我不會快樂的——我心疼的女孩。善良的天使。我緊緊握著她的手,小心地呵護著。千山萬水,我們要一同走過。
蝶影的眸子明澈得讓我無法離開。
然而上天總是妒忌美麗,還沒等到我們的約定實現,蝶影便一病不起,醫生的病危通知,揉碎了我的心。
她躺在床了,沒有淚水,沒有憂傷,她淺淺地一笑,我的心撕裂地痛。我愿用我所有的生命去挽留。可上天為什么絕情地不給我一次機會?我只能每天去拍蝴蝶的照片,看蝶影在每張照片上寫下祝愿,給每一個人。
蝶影的父母第一次踏進她的小屋。在蝶影的床頭,她輕拭著母親的淚。
最后的日子里,蝶影堅持在小木屋里度過。她歡樂的笑容,美麗的憧憬,她的長裙,她的發卡,無一不在我眼前飄蕩。
上天在我最青春的時候召我回去,是對我莫大的恩賜了。來生,我要化成蝶,自由地飛舞,嬉戲。我要去和美麗的花兒一起跳舞,和清澈的風兒一起游戲,在寒冷的冬天趴在透明的玻璃窗前,讓春天綴滿孤單的孩子的眼睛,在蝴蝶花開的時候闖入你的夢里。
蝶影癡癡地笑著。
她的眼中閃著幸福的光彩,在瞬間流轉出萬千的神韻。她深愛著這個世界。盡管她在這個世界里飽嘗憂思。她是那只蝶。只屬于廣闊的天地。離開,離開她深愛的世界。蝶影,去尋找她的自由。
她的頭靠在我的肩上,甜蜜蜜的笑容,緩緩劃過。那一瞬間的美,在我的頭腦中已成永恒,墜入我的夢里,是我揮之不去的蝶影。
指導老師:鄧濟舟
作者系湖北省荊門市龍泉中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