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她總覺得自己未穿衣服

正　旗

早晨六點，女兒的房門還關著。正在讀高中的女兒是住校生，星期一，她該返校了，今天怎么還沒有動靜？媽媽納悶地推開女兒的房門，只見女兒焦躁地坐在床沿上。

“菊兒，怎么還不吃早飯上學？”

“媽，我不想上學了！”

“什么？”媽媽一頭霧水地問：“好端端的，怎么不想上學啦？”

“嗚——”女兒突然哭起來。不管媽媽如何追問，她只是一個勁兒地流淚。

聞訊趕來的爸爸還較冷靜，他對妻子說：別問了，孩子可能有難言之隱。我們到學校去看看，是不是菊兒在學校遇到了麻煩？”

在學校辦公室里，班主任李老師對菊兒的爸媽說：“……劉菊最近情緒有點反常。上課時她不愛發言，與同學缺少交往，不愿意參加集體活動。聽同學們反映，她近來好像怕見人，除了上課外，就一頭扎進宿舍里。我想是不是你們家出了什么事，正準備去你家家訪呢！”

“菊兒這是怎么啦？”夫妻倆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面面相覷。

“不用急！”看到劉菊爸媽焦急的樣子，李老師連忙安慰說：“孩子怕是心理上出了問題，這般大的孩子心理問題比較多，是不是找個心理師咨詢咨詢？”

心理咨詢室里，我見到了劉菊。這是個１７歲的花季少女，有著高挑的身材，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不斷地環顧四周，眉宇間流露出局促不安。

“你是劉菊？最近遇到了麻煩？”我問。

劉菊看了看我，沒吱聲。

“據我所知，你是爸爸媽媽的乖女兒，在學校是個成績優秀的好學生。怎么突然不愿意上學了呢？”

“醫生，不瞞你說，最近幾個月，我怕到人多的地方。”劉菊終于囁嚅地開了口。

“有什么顧慮嗎？”

“在人面前，我總有沒穿衣服的感覺……一個女孩子在那么多人面前裸體是多羞人啊！有時，我真無地自容，甚至想到過自殺。”

“你真沒有穿衣服嗎？”

“哪能真的不穿衣服？……我也明白地知道自己是穿著衣褲的，但腦子里總是不由自主地出現裸體感，想擺脫也擺脫不了，十分痛苦。現在我再也不想邁出家門一步了。”

我明白了，劉菊是患上了“強迫性‘體感異常癥”。

“能告訴我這種感覺的起因嗎？”

“起因？”劉菊邊回憶邊說，“我也不太清楚。或許是與去年夏天我們女生宿舍發生了一件事我受了驚嚇有關。……那天夜里，一個男人藏進女廁所，一個起夜的半裸著的女生，迷迷糊糊地撞在那男人身上，她尖叫一聲，男人被嚇跑了，她自己也暈倒了。在現場，我看見了女同學是半裸著的，樣子好怕人啊！”

“任何一種行為或是感覺都有它產生的背景和根源。你所說的女生宿舍事件已過去了大半年，這時你才產生裸體感，看來這不是主要因素。你再好好地回憶自那件事之后到出現裸體感以前，還發生過什么事？同時，你也要往童年時期想想，看有沒有與裸體有關的事情。想好后，再來告訴我，好嗎？”

第二天，劉菊來了。

“我想起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大約在我剛上小學時，比我大一歲的表哥來到我家，他與我一起玩，讓我做他的新娘，并讓我脫下褲子給他看。當時，我只覺得好奇、有趣，媽媽知道后，狠狠地訓斥了我一頓，說女孩子這樣做是最丟人的事。第二件事是在我１２歲第一次來月經時，媽媽正在教我使用月經帶和更換墊紙，哥哥冒冒失失地闖開了房門，媽媽趕緊把我迎面摟在懷里，并生氣地訓斥哥哥，把他攆了出去。自那以后，媽媽總是教育我‘男女有別，不能當著男性的面暴露自己的身體。這些經歷難道與我現在的情況有關？媽媽可是一直讓我不暴露身體的，但怎么反而出現了裸體感呢？”

“你問得好，這也許是揭開你裸體感的奧秘所在。”

小菊瞪著大眼，茫然地看著我。

我繼續對她說：“人在幼年、童年時期都可能有過類似你經歷過的性游戲，如果此時開始受到的是‘男女有別等不全面的性教育，或不科學的青春發育期教育，它就會形成性壓抑，使人在青春發育期不斷地產生自責、悔恨和羞恥感，隨著年齡的增長，它會阻遏人的心理的正常發育。你現在已進入青春期，可能已萌發對異性的好感，但同時，你過去的性經歷及被媽媽‘矯正過的性態度使你不斷產生高度的內心緊張和不安。這種性心理發育的遲滯影響了你和別人尤其是異性的正常交往，出現了強迫性心理表現。”

“可是，我發生裸體感前，好像并沒有意識到幼年時期的事啊！”小菊說。

我說：“對，這就是你不清楚的地方。從心理學角度來看，人們幼年早期的有關性體驗雖然被潛抑到無意識而被遺忘，但并沒有消失。長大后，在一定的誘發因素作用下，這種幼稚的被壓抑的情緒即再現出來，就會不自覺地用幼年方式來排除這種幻想和情緒。你的裸體感實際上就是一種潛意識釋放——即你有一定程度的暴露需求。”

“那我還可以治好嗎？”小菊焦慮地問。

我對她說：“看來，你的裸體感還沒有因回憶往事所得到的領悟而好轉。但是這不要緊，建議你住院，用‘暴露療法，即通過真正的全裸，體驗全裸的感受，而后再著裝，體驗穿衣后的感受，使你逐步產生裸體感與著裝感的意識區分，到那時，你在眾人面前的裸體感會消失的。”

住院十天后，劉菊的裸體感基本消失，高興地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