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輝
“五個統籌”具有可操作性,它是包括全面發展、協調發展和可持續發展理論在內的科學發展理論向現實轉化的中介,對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偉大實踐具有直接的指導作用。“五個統籌”充分體現了“全面小康”目標的綜合性、系統性要求;“五個統籌”也反映了建設“全面小康”所要解決的突出問題和矛盾。
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決定》提出“統籌城鄉發展、統籌區域發展、統籌經濟社會發展、統籌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統籌國內發展和對外開放”的新要求,這是新一屆黨中央領導集體對發展內涵、發展要義、發展本質的深化和創新,蘊含著全面發展、協調發展、均衡發展、可持續發展和人的全面發展的科學發展觀。為此,記者就“五個統籌”理論中的部分命題求教于上海社會科學院副院長左學金教授。
記者:“五個統籌”理論是在什么背景下提出來的?有什么現實針對性?或者說有沒有理論上的創新?“五個統籌”之間的理論關系是怎樣的?
左學金:自從小平同志提出到本世紀末人均年收入達到800美元,即“翻兩番”的目標后,當初我們主攻的方向就是想方設法提高人均收入水平。應該說,近20年來的努力和奮斗,我國的經濟實力和人民的生活水平都有了較大的提高和改善,也為我們今天建設全面小康社會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主攻經濟發展的過程中,我們也的確出現了一些偏差。比如,我們過多地強調了GDP的增長,而忽視了社會的協調發展,過多地著眼于短期建設,而忽視了社會的長期發展,過多地看中硬件建設,而忽視軟件的建設。
“五個統籌”正是在深刻總結我國改革開放20多年實踐經驗的基礎上,堅持運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尤其是用科學的發展理論分析現實而提出的。其正式提出是在十六屆三中全會上,但其精神內涵早在黨的十六大報告中就有所體現。
十六大提出在本世紀的頭20年,實現從“總體小康”到“全面小康”的歷史性跨越的奮斗目標。由于“全面小康”目標是一個社會全面進步的綜合性、系統性目標,因此實現這一目標絕不是一個純經濟的過程,試圖通過單一手段或某一方面的努力來實現這一目標都是行不通的,必須建立起統籌兼顧、相互協調的實踐觀念,以使各方面、各領域的工作有機地結合起來。“五個統籌”這一新的實踐觀念正是這樣提出來的。內容涉及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各個領域及各個方面,并反映了這些領域和各個方面之間的辯證統一關系,充分體現了全面建設小康社會這一宏偉目標的綜合性、系統性要求。
與較高層次的理論形態相比,“五個統籌”具有可操作性,它是包括全面發展、協調發展和可持續發展理論在內的科學發展理論向現實轉化的中介,對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偉大實踐具有直接的指導作用。“五個統籌”充分體現了“全面小康”目標的綜合性、系統性要求;“五個統籌”也反映了建設“全面小康”所要解決的突出問題和矛盾。
在我國經濟社會發展中還存在著經濟發展與社會發展、城市發展與農村發展、地區之間的發展以及人與自然的發展不協調的突出矛盾。不解決這些問題和矛盾,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就是一句空話。“五個統籌”這一新的實踐觀念正是針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中的這些突出問題和矛盾提出來的,是解決這些問題和矛盾的大思路。
顯然,只有統籌城鄉發展,才能從根本上解決“三農”問題和城鄉差距問題,從而實現城鄉協調發展;只有統籌區域發展,才能解決好東中西部的關系問題和地區差距問題,從而實現地區協調發展;只有統籌經濟社會發展,才能正確處理好經濟增長數量與質量、速度與效益的關系問題以及經濟發展同政治發展、文化發展的關系問題,從而實現經濟社會協調發展;只有統籌人與自然和諧發展,才能解決好我國經濟社會發展中的生態代價問題及減少自然資源的浪費問題,真正做到在資源開發中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當然,“五個統籌”還揭示了對外開放新格局對建設“全面小康”的影響。
記者:有學者說,“五個統籌”理論是對改革開放20多年來,經濟社會發展嚴重失衡甚至是二元斷裂的一種糾偏。在很多地方,一些官員甚至提出“GDP是硬道理”的要求。對此,你是怎么看的?
左學金:首先我不同意“糾偏”的提法。我認為“五個統籌”意在“克服偏差”。也就是用“五個統籌”的理論來克服只搞GDP,不搞或少搞社會發展;只搞短期,不搞或少搞長期;只搞硬件不搞或少搞軟件的片面和偏差。所以黨的十六大就提出了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目標。
這一目標包括經濟、政治、全民素質和可持續發展等四個方面,每一個方面又包括若干個子目標。為了分析的方便,我們可以將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各項目標大致分為兩類,即“硬件”指標和“軟件”指標。所謂“硬件”,是指那些形于外、并且在短期內能夠成就的事情。所謂“軟件”,是指那些形于內、并且需要較長時期的努力才能成就的事情。
然而在實際工作中,不少地方政府將硬件如GDP增長指標、基礎設施建設的權數看得太重,而對于各種軟件指標,卻始終不愿花大力氣去抓。有人將這種情況稱之為“GDP主義”或“GDP拜物教”。我想將GDP增長指標看得特別重,概有以下原因:一是上級政府在考核工作績效時,將GDP增長指標看得特別重,所以地方政府往往受到GDP增長率指標的壓力;二是流轉稅是我國的主要稅種,GDP直接關系到地方政府的稅收,所以地方政府出于財政收入的考慮也有強烈的GDP增長的沖動。
所以在全面建設小康的過程中,有必要進一步強調“軟件”建設。在很多地方很多方面,這些“軟件”恰恰是我們的“軟肋”。
在這里我想特別提出的是,要加強全面建設小康的軟件指標的建設,有必要改進地方政府官員的考核辦法,降低對GDP增長率的權數,同時加大對其他經濟指標與非經濟指標的權數。為此應該研究與設計一套更能反映建設小康的干部績效考核體系,要能較好地體現全面建設小康的“全面”二字,但又不失于繁瑣。此外要加強對貧困地區的財政轉移支付。只有這樣才能避免GDP單兵突進。
記者:在“五個統籌”理論中,經濟與社會的統籌發展可能是理論最核心的部分。因為在其他幾個統籌中都必然暗含著經濟與社會發展的辯證關系。能否請左院長就此核心理論部分作一個詳盡的闡述?
左學金:首先我認為,統籌經濟社會發展的一個重要內容,是要統籌產業政策與就業政策,使這兩類政策更好地協調起來,而不是互不相關,各行其是。我國社會經濟的一個基本國情是人口眾多,勞動力資源豐富。改革開放以來,城鎮下崗待業和公開性失業增加。還有農村數以億計的大量富裕勞動力,要在經濟發展和城市化的進程中不斷轉移到城市就業。所以無論從近期發展還是從長期發展來看,如何較好地解決就業問題都是我國經濟社會協調發展面臨的一項嚴峻挑戰。
但是90年代中期以來各地出臺的產業政策,都偏重于發展汽車、鋼鐵、石化、電子等資金密集的制造業產業,以至我國的產出就業彈性(GDP每增長一個百分點,就業增長幾個百分點)與投資就業彈性(投資每增長一個百分點,就業增長幾個百分點)都出現了下降的趨勢。目前我國的投資就業彈性已經下降到0.1以下。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肯定會對解決就業問題產生不利影響。所以在中央和各地制定產業政策時,應該更大程度地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避免政策偏愛資金密集產業的傾向,并因此造成資源配置的不當。應該充分評估產業政策的就業效應,使產業政策和就業政策更好地協調起來。
應該進一步鼓勵小企業的發展,鼓勵創業。我們的產業政策,應對小企業的發展給予更多的關注,從稅收、融資等不同方面給予更多的優惠政策。這樣不但能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還能提高經濟的活力和創新能力。
同時我們的產業政策還要更多地關注第三產業。顯然今后就業增長的主要源泉將是第三產業。
其次,統籌經濟社會發展的另一個重要方面,是要正確認識收入分配的公平性與經濟增長的相關關系。通常人們認為,收入分配不公平性增加有利于經濟效率的提高。但是在實際生活中,這樣的假設并不總是成立的。近年來,投資增長是我國GDP增長的主要推動力,相比之下,消費增長相對疲軟。長期依靠投資拉動經濟會造成大量過剩的生產能力,造成投資回報率下降和金融風險,從宏觀經濟上來說造成資源配置的不當和無效率。但是消費增長乏力在很大程度上與收入分配不公平性增加有關。尤其是近年來我國農村收入增長緩慢,廣大農民購買力不足,在這樣的背景下,要增加消費需求是相當困難的。要解決內需不足問題,就要切實提高農民和部分低收入城鎮居民的收入和購買力。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提高收入分配的公平性會有利于擴大內需和促進經濟發展。我們還應該看到,造成目前我國收入不公平性增加的因素是多方面的,除了市場因素外還有非市場因素,例如義務教育與基本醫療衛生服務等公共品的提供在城鄉之間、不同地區之間存在較大的不公平性,農民稅費負擔過重等問題。因此,通過相關經濟政策和社會政策來扭轉我國收入分配差距不斷拉大的趨勢,不但有利于提高我國經濟增長的公平性,還有利于提高我國經濟增長的效率。
第三,要實現我國經濟的全面、協調和可持續的發展,還要不斷通過深化改革來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在這方面我們要在實踐中不斷提高對重大改革問題的認識。例如不少人經常將增加社會福利的目標與市場機制對立起來。如在衛生服務體制的改革中,人們經常討論,衛生服務的目標到底是為了提供社會福利還是賺錢?實際上,我們不能把增進社會福利與通過公平的市場競爭取得經濟效益這兩者對立起來。我相信在金融、教育、衛生和城市社會保障等領域,深化改革會大大推動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完善和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