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 穎
“9·11”后,恐怖主義在全球范圍內愈演愈烈,世界正在步入反恐時代。
布什的連任表明了世界警察美國將繼續以強硬的姿態打擊恐怖主義,然而對全球反恐真正有意義的,不是強硬或者懷柔政策,而是走多邊主義的反恐路線。目前應及早建立一個非常廣泛的國際反恐聯盟,并確立一種反恐標準,各國的安全和利益才能獲得保證。
美國:反恐急先鋒
“9·11”給美國人帶來的不僅僅是肉體和心靈上的創傷,更是對于自身安全問題無止境的憂慮。本次雅典奧運會,美國代表團嚴令禁止運動員在住所懸掛美國國旗,并要求運動員在進入奧運村前,不許身穿暴露美國國籍和身份的服裝。代表團同時告誡運動員和其他隨行人員,“最好別讓人看出自己是美國人”,“在遇到麻煩時,更要謊稱自己不是美國人”。作為恐怖主義的頭號標靶,如今的美國人已經感受不到身為超級大國子民的優越性了。
在美國,反恐已成為與發展經濟平起平坐的頭等大事。在本次美國總統大選中,反恐是布什和克里舌戰的焦點,也是布什最終擊敗克里的王牌。
在美國大選決戰開戰前,國土安全部部長里奇宣布,鑒于基地組織可能對花旗銀行、紐約證券交易所、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等5家金融機構發動襲擊,政府決定將這些機構的防恐警戒級別從“黃色”提高到“橙色”,與最高警戒級別“紅色”僅差一個等級。但各大媒體隨后紛紛披露政府上述決定依據的是幾年前的舊情報。這引來民主黨人士對布什政府的猛烈抨擊,他們指責布什政府故意制造恐怖氣氛,以使布什能夠利用反恐問題在大選中加分。克里于是緊隨其后一路發揮,在“9·11”三周年之際,克里公開指責布什政府利用反恐戰爭嚇唬美國人。他還批評布什沒有讓國會通過法令,延長禁止擁有攻擊性武器的法律效力,而這將使基地組織很容易就在美國本土獲得攻擊性武器,從而對美國安全構成更嚴重的威脅。
對此,布什的回應是,他將承諾繼續反恐,而且“不為榮耀不為權”,只為4年后“美國將更加安全,世界將更加和平”。從布什多次演講的內容來看,他對反恐的關注程度明顯超過了國內政策,但深陷泥淖的伊戰無疑是對手攻擊布什的最佳話柄。布什以薩達姆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為由入侵伊拉克,但美國至今未能在伊拉克找到這種武器,他的民眾支持率因此大跌。針對這一問題,克里保證自己不會“誤導”美國進入戰爭,在把美國帶進戰爭時,他將“提出尖銳的問題”并要求“實實在在的證據”。
美國大選的文化傳統是緊咬一張王牌,一方破,一方立,因此克里的反恐政策必將在形式上作為布什的對立面出現。“9·11”后布什政府的強硬政策很大程度上導致了全球安全局勢的惡化,聯合國秘書長安南曾很不客氣地表示,“我不認為世界比兩三年前更加安全”。而頭腦簡單飽受驚嚇的美國人民也因為看不到狠砸幾千億美元的實效而怨聲載道。一方面是簡單化的以暴制暴,而另一方面是更加簡單化的反對以暴制暴,這兩個原本都不高明的政見在美國大選中被演化成了兩個極端。如果這僅僅是一場政治秀的需要倒也罷了,最怕的是美國政府“入戲太深”,假戲真做。克里在伊拉克問題上被指責為“搖擺不定”,事實上正體現了形式上的綱領和實際上的措施間的尖銳矛盾。
投票前拉登的現身充滿了戲劇性,可謂給局面堪憂的布什政府打了一針強心針,反恐話題伴隨著布什的強硬手勢出現在世界各大媒體的頭條。美國人民也從大選的重重迷霧中“幡然醒悟”,拋棄了懷柔之夢,繼續支持強硬路線。
恐怖主義全球化
“9·11”后,國際恐怖活動日益猖獗,手段和方式持續升級,活動區域也在不斷擴大,對國際社會的穩定、安全與發展構成空前威脅。而美國為一己私利執意發動的伊戰,已偏離了反恐的正確方向,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恐怖主義的發展與蔓延,全球范圍內的恐怖活動因此更加頻繁密集。
目前以基地組織為核心的全球恐怖勢力正暗中合流、四處蔓延。基地組織及其領導人拉登是國際恐怖勢力的“精神支柱”,基地組織在60多個國家仍有分支,潛散各地準備突襲的恐怖分子有1.8萬人。近年來基地組織與具有相同恐怖理念的各類恐怖組織建立起有形或無形的網絡。俄羅斯近來的系列恐怖事件、西班牙“3·11”大爆炸,以及此前印尼、沙特、摩洛哥、土耳其等國發生的多起慘案,均有基地組織的直接或間接參與。
與“9·11”前相比,恐怖活動已由以阿富汗為中心,變為分散到世界各地,而且各恐怖組織間出現了技術、資金和人員上的融合。據研究,“9·11”以來發生在世界各地的自殺性汽車炸彈,其技術均出自同一本“教科書”,而自殺性人體炸彈使用的是相同的“自殺腰帶”。“讓更多人看,更要讓更多人死”的基地組織作案模式成為一種恐怖的“時尚”。
目前,恐怖活動襲擊的目標范圍正不斷擴大,恐怖分子不僅緊盯陸海空,而且越來越熱衷于襲擊“軟目標”。陸上目標仍是恐怖襲擊的主要對象,包括建筑物、地鐵、商店等公共場所,空中目標主要是民航客機,海上目標則包括港口、海上船只與設施。與襲擊陸海空目標相比,綁架人質在操作上顯然簡單得多,卻往往能達到更加恐怖的效果,因此恐怖分子紛紛把矛頭轉向游客、小學生等“軟目標”,這使反恐斗爭顯得更為復雜和艱巨。
專家指出,短期內國際恐怖主義活動將呈現五大趨勢:
一、由于歷史原因和客觀環境,北高加索、中亞、南亞、東南亞、中東等地區將成為今后相當長時期內恐怖活動的高發地區。
二、恐怖分子仍將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作為首要打擊目標。
三、自殺性恐怖襲擊仍將是基地組織的主要手段,同時他們也在不斷尋求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四、恐怖分子一方面可能借助跨國有組織犯罪的種種非法手段,擴大其活動能力與空間,另一方面恐怖組織也可能與跨國犯罪集團相勾結,使國際社會反恐斗爭更加艱難。
五、反恐措施薄弱的國家與地區,將可能成為恐怖襲擊的下一個目標。
以暴制暴,越反越恐
薩達姆政權被推翻后,布什有理由說伊戰后美國和世界更安全了,因為此后利比亞放棄了發展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計劃,朝鮮和伊朗反美的調子也低了一些。三年多來,布什政府在反恐方面付出的成本已無法計算。目前美國在伊拉克平均每天要付出兩個士兵死亡、一二十個士兵傷殘的代價,每個家庭一年要為伊戰付出3415美元的戰爭費用。而世界是否真的因此而更加安全呢?
伊戰可以說是全球安全局勢的一個轉折點,布什政府應該為全球安全的惡化負主要責任。由于布什政府簡單地把恐怖分子看成美國社會的對立面,制造了“邪惡軸心論”,導致了反恐戰爭的不斷擴大。如果說阿富汗戰爭尚且還能定性為正義的反擊的話,那么伊戰則帶有明顯的侵略性質了。一個無可爭議的事實是,伊戰的結束使美國迅速進入了東亞和中東。無論是從石油,還是從整個戰略要塞的位置上來說,這對美國都太重要了。
過去三年,美國以反恐為名向整個伊斯蘭世界宣戰的結果是,引發了穆斯林對基督教世界大規模的復仇情緒,并激發了全球范圍內恐怖襲擊的無窮靈感。目前愈演愈烈的人質事件就是這種靈感催生出來的恐怖流行,而且目前這種流行顯然正在失控,最近發生在巴基斯坦的中國人質事件表明,未來也許將有更多無辜的國家和人民遭受池魚之殃。此外,布什政府對待恐怖主義的強硬政策正為俄羅斯等國仿效,別斯蘭事件后普京一連串先發制人的行動,似乎是布什在“9·11”之后的翻版。而這種政策導致的慘烈后果和對國際安全構成的巨大隱患充分表明,它不能從根本上打擊恐怖主義。
單邊反恐,路在何方
“9·11”以后,美國贏得了國際范圍內普遍的同情,英國、以色列、日本及其他盟國迅速利用以往的情報合作關系,加強了反恐領域的情報交流與合作,法、德、俄也表示堅定地站在美國一方,北大西洋公約組織還首次啟動其成員國互助條款,表示對國際恐怖主義宣戰。隨后發動的阿富汗戰爭是國際社會與美國在全球反恐問題上最富有成效的合作,美國在阿富汗的軍事行動得到了聯合國安理會的支持,美國的盟國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法國和德國等都投入了一定的軍事力量,使得這場幾乎沒有爭議的反恐戰爭迅速以勝利告終。
然而,伊戰的發生破壞了這種原本平衡的國際性反恐活動。伊戰后,為了打造更安全的防護體系,美國借反恐之機,對全球軍事戰略進行了大調整。由于恐怖爆炸襲擊主要集中在中東、中亞、南亞、東南亞、北非等地,美國調整后的海外軍事部署特別強化了在中東的軍事存在,削減在土耳其和沙特的軍事力量,并撤出部分美軍軍事基地,加強在阿聯酋、卡塔爾、巴林等海灣國家的軍事部署,并準備在伊拉克建立四個軍事基地。在東亞,美國已重返在新加坡的樟宜軍事基地,并準備削弱在日本、韓國的駐軍,大規模增加在澳大利亞的軍事部署,加強對東南亞的監控,打擊東南亞的恐怖組織。此外,出于地緣戰略的考慮,美國還在吉爾吉斯斯坦、阿富汗、阿塞拜疆、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斯坦等國新增了軍事基地,今后還準備在羅馬尼亞、保加利亞、泰國、捷克、格魯吉亞、波蘭和匈牙利安置軍事力量。這些地帶都非常敏感,而美國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出的霸權主義傾向孤立了自己。
與此同時,國際上對伊戰非議四起,這給美歐間的傳統友好關系蒙上了一層陰影。戰前,美國提供的證據并不足以說明伊拉克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無法說服法、德、俄等國。戰后,美英聯軍未能找到戰前他們宣稱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并反對聯合國在伊拉克重建中發揮主導性作用,法、德、俄等國在伊拉克的利益被忽視,這些國家因此表示不會與美國分擔伊拉克重建的負擔。伊戰嚴重傷害了美國與法、德等傳統盟國的關系,直到目前,美國與法、德等國的外交僵局仍未冰釋,美國對伊拉克的重建依然問題重重。
歐洲9月9日公布的一項民調結果表明,美國和歐洲的民眾,在安全和伊戰后武力干預等方面正在產生越來越大的分歧。在是否支持美國對伊拉克發動戰爭上,美國人幾乎各占一半,而歐洲80%的人認為這場戰爭是對伊拉克的入侵,并且認為并不值得犧牲那么多生命和資金。另外,分別有49%的美國人和73%的歐洲人認為這場戰爭增強了恐怖主義的威脅。
美國人普遍支持國家使用武力預防恐怖襲擊的發生及核武器的擴散,而大多數歐洲人主張運用和平方式。這意味著大西洋兩岸的關系正在經歷一種根本上的轉變。
如果美國準備長期走目前這種單邊反恐的道路,世界的可悲前景已經可以預見。因此對全球反恐真正有意義的不是強硬或者懷柔政策,而是走多邊主義的反恐路線。目前應及早建立一個非常廣泛的國際反恐聯盟,并確立一種反恐標準,大多數國家處于自身利益考慮是愿意形成聯盟的,因此美國的態度將成為這一聯盟能否最終形成的關鍵。此外,“9·11”后的聯合國顯然沒能在世界和平中發揮它應有的作用,聯盟的形成無疑將幫助其重新行使自己的使命。對于中國來說,國際反恐聯盟如果形成,美國和俄羅斯必定在中亞地區針對車臣武裝分子建立一個反恐聯盟,這將使中國有機會借助兩國針對車臣的武裝力量來消滅東突武裝分裂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