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美謹
一場表演
1974年的夏末,中午時分,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地區(qū)費格雷斯城的一家咖啡館里,顧客寥寥:一兩個當?shù)厝耍€有一個過路的巴塞羅那青年正在歇腳小憩;此時,薩爾瓦多·達利正由男秘書的陪伴,也在那兒邊喝咖啡邊聊天。畫家戴著頂極具標志性的紅色法式軟帽,穿一雙系帶便鞋,手持巴羅克風格的手杖,盡管如此,誰也不會留意,這就是那個創(chuàng)作怪異作品震驚新舊大陸的達利。此刻,畫家喝著咖啡和涼水,神情嚴肅地交談著,他并沒有理會周圍其他的人,似乎認為不屑此舉。稍后,門外開來了一輛電視攝制車,剛好停在咖啡館的門前,剎那間,氣氛完全變了樣。達利一下子被一種莫名其妙的沖動所占有:他的瞳孔放得大大的,臉部肌肉收縮著,拐杖頓時變?yōu)橐话牙麆Γ谒种袚]舞著,向著無形的敵人佯攻虛擊;幾分鐘前的輕聲慢語,此刻已明顯加大了音量,吐字中吃了不少音節(jié),只聽得濃濃的s字母的咝音聲。殊不知,畫家這是正在慷慨激昂地發(fā)表一番有關宇宙中心的演說。這下子,電視制作人員可樂壞了,這恰恰是他們想從達利身上捕捉的東西:經(jīng)典式的語句、上鏡的夸張動作,古怪失常的表情……,完全符合畫家通常展現(xiàn)的“狂人天才”的形象。
十分鐘之后,攝影機和麥克風撤出了現(xiàn)場,達利即刻放松了下來,他微笑著,重又回到桌邊,像先前一樣,坐在自己家鄉(xiāng)的酒吧里悠閑寧靜地喝著咖啡。那個過路的巴塞羅那青年,不久即將開始他的新聞學業(yè),這回卻意外地成了畫家“作秀”的見證人。青年回味著方才有趣的一幕,斷定這是薩爾瓦多·達利有意擺布的瘋癲表演。
自我炒作
然而,達利的這種瘋狂舉止是有分寸的。盡管他有時會顯露出各種荒唐離奇的言行,但在銷售他的作品、吸引伯樂的注意以及權勢們的寵愛方面,達利則方向明確,決不出軌,且頗有能耐。1934年11月14日的首次紐約之行,足以證明他在公關和“自我促銷”方面的技巧。此行之前,達利的作品已在這座摩天大樓云集的城市舉辦過多次展覽,并引起了一定的反響,再加上他與巨富Caresse Crosby的深厚交情,紐約時報記者便在他抵達之日及時作了采訪,并于第二天把訪談錄刊登上報。為了此次亮相,達利布置了一個富有挑逗性的場景。在接待記者時,他的那頂法式軟帽上懸掛著一盞小燈,身子卻坐在預先安置在桌面上的一臺天平秤上;臥室壁爐的擱架上則放著幾根2米長的長棍面包,旁邊還有一面碩大的藍旗,上面用黑色顏料畫著一具顱骨、一把鑰匙、一片樹葉、一只女人的鞋以及放大不知多少倍的“達利”兩個字,整個場景充盈濃郁的超現(xiàn)實主義色彩。達利非常清楚,在這種場合應該如何真正給紐約時報留下一個最佳印象。在給采訪記者展示他的畫作時,達利表情嚴肅,連貫而又十分出色地回答記者的提問。當記者問及超現(xiàn)實主義的含義時,達利精辟地答道:“超現(xiàn)實主義如同睡夢一樣,使我們擺脫常規(guī)習俗。弗洛依德用概念和詞語進行解釋的東西,超現(xiàn)實主義則通過超脫理性的圖像來對其進行詮釋。”
理智的奇想
達利是個十足的自我崇拜主義者,他曾坦言,除了自己,他只愛夫人加拉和金錢。達利與加拉相互依傍,其罕見的夫婦關系并不意味著這一切處理在理性之外。往日的一件軼事充分證明畫家在這方面的理智行事。這一回,達利在巴黎接待著名的匈牙利科學家、全息術發(fā)明者Dennis Gabor的來訪時,曾試問道:“我想搞一個加拉的全息圖,并把它搗碎,然后吞下去,就像接受圣餐一樣,讓我心里永遠充滿著她。”Gabor回答:“我勸您別這樣做,因為制作全息圖所使用的感光乳劑是一種極毒品。”達利聽罷,即刻轉(zhuǎn)換了話題。
1982年6月10日,加拉因痼疾不治離開人世。此后的兩年里,達利把自己禁錮在布波爾城,獨自忍受著痛苦的折磨,這段漫長而又黑暗的時光終于被一場由短路引發(fā)的火災畫上句號。那是1984年8月,達利被嚴重燒傷,險些喪命。然而死神的逼近卻喚起了達利求生的欲望和清醒的理智,致使畫家的生命又延長了五年;期間,他又重操畫筆,聽音樂,對來訪者依舊嘲弄不馴,一切如同往日一般,直至1989年1月23日,薩爾瓦多·達利在家鄉(xiāng)費格雷斯城告別人世。
“達利是不是瘋了?”這個問題至今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解答。其實,達利所謂的“神經(jīng)錯亂”恰恰是為了保持其在世界畫壇經(jīng)久不衰的名人地位的一種巧妙手法。
達利的朋友、現(xiàn)任達利博物館館長、畫家安東尼·皮紹特,達利生前的司機、管家以及護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都一致斷言:達利的一生都在裝瘋作癲,然而在他離世前的日子里,神志確實完全清醒……
2004年,在紀念西班牙畫壇巨匠薩爾瓦多·達利誕辰百周年之際,讓我們撥開歷史的帷幕進一步走近他,以便更深層地了解天才一系列脫俗奇特的超現(xiàn)實主義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