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好的事物談話〔組詩〕

姚江平

想念一種聲音

經常想念一種聲音

那是牽著手

面向大海放聲歌唱

的聲音

那是站在山頂久久靜默

目光堅定不移

撥開層層云霧

尋找幸福陽光

的聲音

那是沉浸在記憶的煎熬中

苦苦等待

突然有熟識的氣息彌漫在四周

的聲音

這聲音很溫暖而燦爛

這聲音可以穿透一切

生命的力量

這聲音長久伏在山那邊

是為了什么

這聲音經常舉著一把火

走在黑暗的夜里

這聲音隱藏著很多內涵

故事沒有開始便是結束

這聲音如一盞燈

日日夜夜就睡在

我的屋里

風中的麥子

風中的麥子

你在吟唱什么

海子已走了好多年了

好多年后有種叫麥子的植物

始終忘不了他

海子，你知道嗎

自從山海關鐵軌上

灑落的麥籽

隨風飄進潮濕的土地

你的意象就長滿

每一顆懷念你的心

你僅僅定格在金黃的一瞬嗎

不，海子

你是一株并不成熟的麥棵

匍匐在板結的土地上

等待春天的蔥綠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我們走在詩歌的路上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只有野花作伴

只有石子硌腳

只有靜默的青山

只有飛來飛去的蟲兒

偶見一只鳥

站在樹枝上

一動不動

可是，黑夜總要走來

那就什么也不可說了

打盹的姿勢很多

可總也難以入眠

太靜太靜

想想有一只狼路過

那多好

可狼在哪里呢

懷念著狼

想念著狼

期盼著被狼

攆著趕路

和美好的事物談話

我們需要經常和

喜歡的一些事物談話

談話不一定需要什么理由

有時考慮站在什么角度

有時什么也不需要考慮

只要能談想談就可以了

有時，美好的事物

就站在你的面前

像一位羞羞答答的少女

有時倒也是一條彎彎的小河

你可以像西方那位哲人靜靜地思考

不管怎樣

只要談著開始

只要開始談話

就會有一些美好的東西

順著語言之水

漂進心田

如一片綠綠的葉

在這個世界上

我們需要相互深深了解的

太多太多了

可是能做到的

太少太少了

對一九九六年洪水的回憶

一個年輕人

走在一九九六年的洪水里

生命在勁舞

水的猙獰

從山谷里竄出的一只餓狼

噬咬著

河灘里道路上

田地里草叢中

一切生物

什么樣的生命

在洪水的沖擊下站立

什么樣的靈魂

在洪水的咆哮中靜默

還有什么比站立的姿勢更美

還有什么比靜默的力量更大

萬劫不復的一瀉

鋪天蓋地的一擊

給我一條路吧

讓我過去吧

逼仄的洪流在對年輕人說

水走過去了

天高起來了

抬高的河床上

年輕人輕輕俯下身

小心翼翼用手

呵護著一株

翠綠的小草

站在秋天

站在秋天的懸崖上

準備一跳

屏住呼吸

展開雙臂

擺一個最具狀態的姿勢

仰頭看天

心隨意轉

等一個最靚色彩的時辰

輕輕一跳就可以了

輕輕一跳就沒什么了

可是我不

為了這個萬山紅遍的季節

為了這個色彩斑斕的季節

我應該如熟透的莊稼

在最后的時刻

醞釀最有收獲的分量

落雪

看雪落的過程

是件很愜意的事

這時侯，雪還僅僅是雪

還沒有成水，成冰

空氣中還飄蕩著些許溫暖

雪和雪相遇

雪和雪相撞

雪和雪親昵

雪和雪擁抱

這是最清新的時刻

這是最眩目的時刻

這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

這是最展示力量的時刻

這是所有詞匯都難以描述的時刻

這是整個世界都為之陶醉的時刻

雪下了有一個時辰了

雪要埋藏什么

雪要敘述什么

雪能產生什么

雪能撞碎什么

誰能搞懂雪的心事

誰能闡明雪的思想

誰要走進雪的世界

誰要擁抱雪的夢境

站在雪地里

看雪飄落

就是在聽雪的聲音

就是在想雪的嬌好

就是把雪當做親人

迎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