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征稿引發版權糾紛

漫步上海街頭，一只只款式新穎的東方書報亭星羅棋布。這些被上海市民稱為“文化亭”、“便民亭”、“安民亭”、“安全亭” 的小亭子成了上海這個國際大都市一道亮麗的風景。

可誰也沒想到，當第二代東方書報亭亮相街頭的時候竟引發了一場版權紛爭。這場糾紛的起因源自于一則“第二代東方書報亭設計方案征集”的廣告。

2003年3月28日，上海市書報亭工程領導小組通過媒體向全市征集第二代書報亭的設計稿，得到廣大市民的熱烈響應。許多市民獻計獻策，遞交了不少富有創意的稿件。4月16日，淮海公園人頭攢動，一派熱鬧景象，書報亭工程的實施單位上海東方書報刊服務有限公司（下稱東方公司）在此舉辦征稿作品展示會，展示參與征稿的作品模型和實物。參展作品件件獨具匠心，惹人喜愛。4月17日，《新民晚報》刊登了21種不同風格的書報亭模型，讓市民投票評選。市民中有位姓徐的先生，參與熱情更為高漲，為了使自己的方案精益求精，他反復思考反復修改，還做了一具精制模型。

熟悉徐先生的人都說他做事踏實，頭腦靈活。他畢業于建筑專科學校，至今已擁有多項國家專利，他的“電熱淋浴器”曾獲得2002年上海市優秀發明獎，本人也曾獲得“2002上海科技創業領軍人物”稱號，可以說在科技界已小有名氣。據他自己稱，他是看到2001年3月28日《解放日報》刊登的東方書報亭設計方案征集廣告后，利用工作之余，幾次近距離觀察第一代東方書報亭，通過與報亭從業人員交談，掌握了第一代書報亭缺陷的第一手資料，后又根據征集廣告中的具體要求，精心構思，幾易其稿，于2001年4月20日將完成的設計稿交給了東方公司的沈先生，算是擠了趟末班車。經過4個多月的等待，徐先生得到東方公司的領獎通知書，他的設計稿獲得“符合要求來稿獎”，但非中選方案。

2001年12月間，徐先生在浦東某處無意中發現新啟用的東方書報亭從平面布置、前后立面、屋面形式等方面與其投稿方案完全一致。這下，徐先生坐不住了，立即與東方公司交涉，但幾經交涉雙方不能達成一致意見。于是，徐以東方公司抄襲自己圖形作品和模型作品為由，向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起訴，要求東方公司停止侵權行為，并賠禮道歉。

首次開庭，東方公司踢起了“皮球術”，它在法庭上說：第二代東方書報亭是由優迪爾城市形象產品有限公司（下稱優迪爾公司）設計和建造的，東方公司僅僅是向其購買和使用，東方公司并沒有侵犯徐先生的任何權利。言下之意，如果侵權，也是優迪爾公司的事，與東方公司無關。

東方公司的辯解有一定道理。為了弄清真相，徐先生決定一追到底，立即向法庭申請追加優迪爾公司為共同被告，并增加賠償2.5萬元人民幣的訴訟請求。法庭當即裁定準許追加申請，并擇期再次開庭。至此，這起全國首例建筑圖紙和模型著作權糾紛案進入了白熱化狀態。優迪爾公司成了案件的焦點，人們感興趣的問題是：這是一家怎樣的公司？它是如何參與到作品征稿活動中的？它到底有沒有抄襲徐先生的設計呢？

優迪爾公司注冊于我國廣東深圳市，專業制造書報亭、售貨亭、電話亭等產品，老板買買提是土耳其人，產品出口歐美市場。據它的市場部經理湯先生介紹說：“優迪爾的眼光一直盯著國內市場，可就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2001年3月14 日，解放日報通過網絡發布消息，披露上海即將啟動書報亭工程。消息像一支興奮劑將優迪爾公司的情緒調動了起來，我們立即派員并帶產品方案來滬要求承接工程。”

在淮海公園參展作品中，其中的10件為優迪爾公司選送，有2件已經做成了實物。質量之高、速度之快、數量之多著實讓人刮目相看。更讓人折服的還有其產品價格。長期以來，資金問題一直是困擾書報亭工程建設的重要因素，第一代東方書報亭的價格每個就超過了2萬元，這給政府和承包經營者帶來不小的負擔。而優迪爾公司的報價單卻給了東方公司一個驚喜，東方公司只須每只支付5000元人民幣就可交付使用。難道優迪爾公司愿意做虧本的買賣？

筆者仔細研究了東方公司和優迪爾公司簽署的《東方書報亭合作意向書》后，明白了其中的奧妙。《意向書》約定東方公司向優迪爾公司購買書報亭3000個，每個人民幣5萬元，但是東方公司只需先支付5000元就可，余款則通過書報亭的廣告收入沖抵。一步妙棋激活了大盤！原來，在優迪爾公司的眼中，書報亭不僅僅是個書報亭，同時又是廣告載體，可以通過發布廣告取得收益，這叫“以亭養亭”。

不可否認，徐先生的作品和優迪爾公司的產品初看起來確實有點像。徐的作品主要有兩個特征，一是占地為八邊形，二是一坡一平的雙頂。而這兩個特征在優迪爾公司的最終產品中同樣存在。于是這兩個特征成了引發官司的導火索，也成了開庭審理中的辯論焦點。

優迪爾公司在法庭上受到了徐先生和東方公司的兩面夾擊，處境岌岌可危。主審法官要求優迪爾公司對自己產品的設計思路作出必要的說明，否則面臨敗訴厄運。情急之中，優迪爾公司請出上海杰豪律師事務所版權律師楊永濤做其代理人。楊律師接案后對案子的全過程做了仔細研究后得出結論：優迪爾公司的產品和徐先生的作品存在本質的不同，優迪爾公司并不侵權！并抓緊做好出庭的各項準備工作。

第二次開庭，法官的法錘剛落，法庭內就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徐先生從建筑設計原理上作了詳盡論證和說明，結論是優迪爾公司的產品抄襲了他的設計。輪到優迪爾發言時，楊律師向法官陳述道：徐先生的書報亭四周是透明的玻璃墻，其目的是為了讓顧客盡可能看到里面所展示的報刊，這是一種傳統理念。而優迪爾公司將書報亭看成是廣告載體，在它的設計中，書報亭的側面、后面都被設計成不透明的燈箱廣告，而正面設計成大開門，顧客通過正面巨大的空間目擊書刊；兩個書報亭在靜態中有點相似，但其動態（工作狀態）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效果。徐先生的書報亭是封閉的，而優迪爾公司的書報亭是開放的；另外，底部八邊形的設計，是優迪爾公司老板買買提入住上海希爾頓酒店時，從酒店的一塊八邊形的餐巾上獲得的靈感（當場出示了餐巾）；至于一坡一平雙頂設計，優迪爾公司早在淮海公園展出的模型作品中曾有過類似的雙坡設計，后因減小面積需要降低高度修改而成……

2004年初，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著作權法的獨創性并不排斥同一主題的兩個獨立創作作品之間的雷同。優迪爾公司作為設計、生產、經營各種售賣亭的專業公司，有能力采用現有的設計元素和理念，獨立自主完成書報亭的設計。優迪爾公司對于書報亭設計修改過程的說明符合邏輯、情理及一般的設計規則。徐先生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有些人對案件結果還是有些不理解。明明是相似的作品，怎么就不侵權呢？對此楊永濤律師解釋道：作品有純藝術作品和實用作品之分，書報亭作品是一個實用作品，作品必須滿足實用要求。如果作品非常好看，但不安全、不牢固、不經濟則肯定是不能被采用的。汽車都有四個輪子，而且都是圓的，這不是抄襲，是實用性決定的，方的輪子不能行走。所以，對實用型作品的版權保護應當采取十分審慎的態度。從證據角度分析，發生抄襲的前提是必須存在接觸，也就是必須看到被抄襲的作品，但這方面原告的證據顯然不夠。作為版權律師，他對徐先生的精神十分欽佩，他說：徐先生這個朋友我很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