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現在是不是一個經濟發展很快并在迅速崛起的國家?所有的人都會說是。中國強大嗎?強大,她已經在世界經濟體系中居第六位。如果用購買力比較(不是用貨幣比較),中國實際上已經超過了德國和日本,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是,中國有哪一個工業品牌和企業品牌是在世界上為大眾所熟知?
這并不奇怪。因為我們只有20年的現代經濟發展歷史。因此中國的經濟還是脆弱的,發展處在初級階段。在這樣一塊剛剛開墾的土地上,不可能長出強壯的大樹,只有一些弱苗。一棵大樹可以收獲幾噸果實,一個小灌木只能收幾十斤果實,但灌木的數量非常巨大,果實總數也就顯得很大。中國的經濟強大是這樣來的,沒有一棵頂天立地的大樹。我們有中石化,我們有中石油,實際上他們是政府機構,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企業,他們的管理者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企業家,他們是公務員。
當一個人錢已經足夠用的時候,必定要考慮更多的價值實現問題。很顯然我不想從政,30多歲,沒有混到中央委員,從政也沒有什么意思了。我也不想在大學,雖然我是一個很好的做學問的教授,但學術界終究缺少刺激。我也不愿意整天呆在書齋里,這不符合我的性格。去做生意可能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既然選擇做生意就想做出名堂來,想做出一個我死后可以永續經營的代表中國人智慧的品牌。
很多品牌的故事都是由企業家個人創造的。比如洛克菲勒離不開洛克菲勒本人,福特離不開福特本人,松下離不開松下幸之助,長實離不開李嘉誠。我們公司的字訓是“立誠致遠, 以一行萬”。“立誠致遠”,是說企業建立在誠實、誠摯的基礎上才能達到永遠。“以一行萬”,把每個“一”當作“萬”,你才能真正達到“萬”。
中國的企業家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我們大批的傳統企業為什么失敗?除了體制的原因之外,這些國有企業的企業家并沒有接受國外的企業家和中國的民營企業家那樣的訓練。這種訓練包括,身家性命放上去可能失敗的訓練。我認為過去這些國有企業的領導絕大多數只是聽政府的,是一個執行政府命令的公務員。企業家最基本的風險他們沒有。這一類企業家除非自己覺悟,重新去補課,跟上時代的腳步,否則他們一定會被淘汰,因為他們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企業家。當一個巨大的企業不是由企業家來帶領,不是由職業經理人來帶領,這個企業必將走上死路。
第二類企業家是在改革開放初期,一批農民、一批最先下海者。這些人的成功往往是機會帶來的,并不是因為他們本身的訓練和素質。比如,天津的禹作敏,特殊的稅收政策、特殊的地理環境、特殊的土地分配,以及很多桌面下的交易促成了他們的成功。今天許多出現在“福布斯100”的名字,依然沿用的是這些“經驗”。他們的財富急速膨脹,然后又會很快地倒下去。因為他們的財富不是正常的企業成長規律帶來的。這樣的財富必定先天不足。所以會出現牟其中、楊斌、仰融,各領風騷一兩年,然后就灰飛煙滅。
一些人,在某個時期做一個很巧妙的包裝,有領導簽字,就可以將一包破爛棉絮裝到一個美麗的包袱皮里,圈一大筆夢想發財的股民的錢。錢來得太容易,他就不會用了。因為他有另外一個期望——錢還可以再來,再包裝再賣。這個故事不可以總是重復,就像你在大街上有一次撿到一塊金子,你不能期望每天都在街上撿到金子。所以這一類企業家必須經過洗禮。這些人不止是農民,包括城市里的機會主義者。他們非常敏感,善于發現機會,善于進行包裝,善于利用各種政治資源,因此他們可以獲得暫時的成功,但一定禁不起時間的考驗。
第三類,比如魯冠球。盡管他也是個農民,但他是從一點一滴做起來,這符合企業成長的客觀規律。他把自己的產品提供給世界上很多規模非常大的汽車廠,提供價格低廉質量很好的汽車配件。雖然他們并沒有上市,沒有圈錢,但是他們自己的企業做得越來越成功。我覺得這是方向,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當然鄙人也算其中之一。
中國企業的期望在第三類企業家身上。民眾大可不必為牟其中的倒臺,為楊斌的倒臺唏噓不已。這是必然的,本來就不該存在。他們是時代發展的陪襯。如果沒有,時代就會顯得不夠豐富。中國的企業家的成長、成熟,民眾的成長、成熟,是必須伴隨著這樣一些教材的。
(注:本文根據杜廈采訪錄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