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黃土覆蓋的漢代“軍陣”

山東省章丘市圣井鎮政府駐地南面有一座坡度平緩的孤山，因處于二十八星宿中的危星之下，故名危山。

2002年11月23日，圣井鎮寨子村的兩位村民在危山上挖樹坑。突然镢頭“叮當”一聲，像是砸到了塊石頭。他們彎下腰撿“石頭”，一下子驚呆了——不是石頭，是個馬頭！“石頭”做的馬頭！出于好奇，他們繼續挖了幾下，又是一個“石馬頭”！兩人趕緊跑下山去向有關部門匯報。省里市里的考古專家們聞訊趕來，一番探測勘查之后，斷定這是一處全國罕見的漢代彩繪陶俑群！

一

經過兩天的初步勘測，考古工作者在危山半山腰上劃出一個長約九米半、寬約兩米的俑坑區域。在俑坑前部一個大約一米見方、半米深的淺坑里，十多具彩繪騎馬陶俑氣宇軒昂地分列兩排，表情栩栩如生；露出頭部的馬俑有紅、黑、白三種顏色之分，輪廓分明、雄健有力。令人稱奇的是，馬俑的耳朵和尾巴與馬身并非一體，而是從馬頭和馬臀上的小孔分別插入的，可以自如地抖動。在騎馬陶俑后方，一具陶俑頭戴“風帽”，兩腮圓鼓，憨態可掬，裝飾與前面的騎馬陶俑截然不同。

據專家介紹，從現有的發掘史看，兵馬俑只出現在秦朝和漢朝。秦兵馬俑有179～195厘米高，而漢代兵馬俑尺寸較小，高度約有44.5～48.5厘米，多為彩繪。根據發掘情況推斷，危山彩繪陶俑應為漢兵馬俑。

最右邊一個陶俑的頭部雖然被镢頭砸掉，但是專家們仍然慶幸地說，幸虧镢頭是砸在俑坑邊上，如果砸在中間就不是一個陶俑頭而是四五個陶俑頭的問題了；也幸虧兩位發現者的文物保護意識強，否則就會是另一種結果。

二

2002年11月25日，山東省文化廳文物處、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領導和專家到章丘危山實地考察。第二天，發掘工作暫時中止。

記者采訪得知，由于危山兵馬俑是一處罕見的群體性遺跡，這樣大規模的陶俑群在山東省尚屬首次發現。歷史土層由不同時期的地層組成，如果貿然挖掘，就很可能挖出了前代的東西，卻破壞了以后各個時期可能同樣珍貴的東西，所以發掘比較慎重。文物部門一邊將這次發現上報國家文物局申請搶救性發掘，一邊緊急制定發掘方案。

11月29日，經國家文物局批準，由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濟南市考古研究所和章丘市博物館三方人員組建的聯合考古隊進駐危山，對危山兵馬俑進行搶救性發掘。

對考古發掘工作而言，冬天和夏天是最不宜發掘的季節。因為冬天土層不好辨認，土質堅硬，給挖掘帶來很大困難，所以發掘工作應盡快進行。

經過考古隊一個多月的緊張工作，三座彩繪陶俑坑終于破土而出。

危山兵馬俑坑被確認為是一座漢代兵馬俑陪葬坑，包括1號兵馬俑坑及其西、南面的2、3號坑。

1號坑長9.7米、寬1.9米、深約0.7米。這是目前山東發現的第一座保存完好的兵馬俑陪葬坑。坑中共出土彩繪兵馬俑100多具，人俑和馬俑的制作方法均為模制，個別構件為插件，制作水平較高。兵馬俑陣的排列按照漢代貴族陪葬體制安放，前部為騎兵隊列，中部為車隊，后部為步兵隊列。騎兵隊列中的陶俑面帶微笑、栩栩如生，馬俑呈赤紅色，輪廓分明、雄健有力，周圍有護衛隊列。中部車隊由三駕馬車組成：前面兩輛是駟馬立車，由四匹高頭大馬拉車，古語“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可由此印證；后面是一架雙轅軺車。據聯合考古隊執行領隊崔大庸先生介紹，馬車構件非常齊全，是目前已發現的漢代陶車中從體量到形制較大者，具有很重要的研究價值。俑陣后部的步兵隊列，約有80具步兵俑，其形制比騎兵俑略小，手持盾牌，威風凜凜，手部和盾牌均為插件。陶俑中最引人注目的是8個面貌與其他陶俑迥異的鼓腮陶人。山東師范大學歷史系王克奇教授解釋說，漢代和少數民族交往密切，南匈奴和鮮卑都曾協助漢人攻打過北匈奴，所以出現這樣有異族色彩的陶人并不奇怪。

1號坑中出土的器物包括樂器（鼓）等三種。樂器中最醒目的是位于步兵方陣前面的紅色建鼓，這是此次出土的惟一一件大型打擊樂器。按照古代風俗，建鼓被架起來演奏，下面有方座，方座上有半圓形底座。在建鼓正中間還有兩個小眼，可用細繩從中間穿過去，把建鼓豎在底座上。建鼓的旁邊散放著三四個小鼓，每一個小鼓的側面都有一個小眼。小眼內應有鼓環穿過，然后再用繩子組合成懸鼓，與建鼓配合使用，可以敲出不同的聲音。

2號坑除了一輛雙馬軺車外，還出土了5個彩繪仕女俑，這些仕女俑造型婀娜多姿，衣領衣袖等處涂著較深的紅彩，發冠整理細致。在幾個仕女俑的周圍，還有衣箱、樂器盒等器物。

3號坑內，除了石棺與木棺內的零星骸骨外，一些陶壺、陶盆等器物也相繼出土。考古工作者在石棺的外側發現了罕見的圖紋，這些圖紋全部采用單線勾勒，層層疊加，以增強立體感。另外，坑內三四十枚箭頭和一些不明用途的石丸，給人們留下了繼續探索的懸念。

據專家介紹，危山兵馬俑的結構排列完全符合漢代車馬出行的禮制，形象地反映了當時貴族出行時的情景，這種騎兵、車隊、步兵以及器具的組合以前只在漢代石像等圖像里見過，這是第一次出土實物；就規模、結構和意義而言，危山兵馬俑僅次于秦始皇兵馬俑、陜西咸陽楊家灣兵馬俑，堪稱全國第三大兵馬俑陪葬坑。

三

危山兵馬俑坑屬于漢代的陪葬坑已經毫無疑問，那么它的墓主是誰呢？從陪葬坑兵馬俑陣容的規格推測，墓主當為漢代王侯或大將軍級別的達官顯貴。

據史料記載，東漢濟南王劉辟光的陵墓建于危山，陶俑很可能與此有關。但有專家認為，墓主為劉辟光的可能性很小。他雖是濟南王，但因參加了“七國之亂”而被處決，其葬禮不可能太張揚。

也有考古專家提出，東漢建武十七年（41年）恢復濟南國，劉秀四皇子劉康為濟南王。直到漢獻帝建安十二年（207年）黃巾軍攻入濟南，才廢濟南國，改稱濟南郡，屬青州，治所仍在東平陵城。墓主可能是劉康或劉康后人。

還有人提出這處陶俑與位于章丘市棗園鎮洛莊村村西的洛莊漢墓有關。洛莊漢墓的主人據推測是西漢初年（公元前186年前后）呂國的第一任國王——呂臺。洛莊漢墓在漢代王陵考古史上創下了全國之最：圍繞墓室挖設的陪葬坑、祭祀坑數量，在國內已發掘的40余座漢代諸侯王墓中是最多的；洛莊漢墓面積也是已知漢代諸侯王墓之最；僅從出土古代樂器看，樂器坑中一次出土107件編磬，數量超過以往漢代考古出土編磬的總和；洛莊漢墓出土的編鐘為漢代考古中第一次發現的雙音鐘；銅鈴也是首次見諸于樂器組合中。

四

未解之謎可以留待今后研究，對已發掘出土的兵馬俑加強保護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許多曠世奇寶不是被千年的風雨所損害，而是出土后因后人的保護不當所破壞。

專家們認為，此次發掘出土的兵馬俑的狀況應該說是相當好的，超過60%的陶俑、陶馬都保持了原有的輪廓。但由于年代久遠，地殼變動和地下水侵蝕等原因，部分陶俑、陶馬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破碎，并且許多彩繪已脫落。墓頂坍塌應是造成破壞的主要原因。色彩的保護問題是彩繪文物保護的最大難題，這些彩繪陶俑歷經千年以上，色彩的附著力已經非常弱了，考古工作者正在采用各種技術對表面彩繪進行搶救性修復，但這是一件十分艱難的工作。

目前危山兵馬俑的發掘保護工作一切順利，出土的兵馬俑等器物被考古人員修復后，已經移入山東省章丘市博物館，危山兵馬俑前期發掘工作宣告結束。

據悉，章丘市已經計劃為危山兵馬俑建立專門的博物館，許多新謎舊惑的破解仍有待于進一步的發掘、研究。

（題圖：危山兵馬俑步兵俑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