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采購“偏心”國產軟件

劉英麗　王晨波

8月14日，15個部委為國產軟件提供了政府采購的有力支持，由此帶來的直接結果是勢強力大的微軟在中國市場的壟斷地位可能瓦解。而其展現的是中國軟件市場競爭背后的砝碼

“美國國防部教育了高志剛，高志剛又教育了微軟。”現任國務院采購中心處長的高志剛近來是IT界人士掛在嘴上的人物。

2003年8月14日，金山軟件公司的“換裝”大會大張旗鼓地召開了，推出全新的WPSOffice2003的同時，宣布將為包括國務院采購中心、商務部、外交部、安全部在內的15個部委提供金山辦公軟件免費升級服務。

這時，與會的高志剛適時地透露：將要出臺的《政府采購軟件管理辦法》會強制規定，部委辦公系統必須全部使用國產軟件，政府購買硬件時也必須預裝國產正版軟件。一番話不僅使國產軟件廠商吃了一顆“定心丸”，還使微軟心頭一震。

與微軟賽跑

消息人士指出，金山WPSOffice2003上市的日期本來已經確定為8月30日，造成金山急于動作的原因很簡單：搶在微軟Office2003之前推出。Office2003Bata版本的測試用戶非常踴躍，Office2003預計也是在8月內出臺。

這個8月的確不平靜，中外辦公軟件的2003版紛紛登場。8月初，永中科技宣布，最新版本的永中Office2003測試版已經完成，正式版很快上市。接著就是微軟與金山急著搶在對手之前使新品率先問世。

熱鬧背后，所有的軟件廠家都指向明確，即政府采購。如今，高志剛的話無疑已經為這場熱鬧異常的爭奪做了小結：政府采購使用國產軟件的決心很堅定。

政府采購市場越來越成為國內外軟件廠家不能忽視的“蛋糕”。據統計數據顯示，去年政府部門的軟件采購為40億元，占軟件總體市場的14.1%。更令軟件行業振奮的數據是，未來幾年國內政府辦公軟件采購將高達300個億。

2003年1月1日起正式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采購法》，其中第十條明確規定：“政府采購應當采購本國貨物、工程和服務。”但是，由于相應的實施細則一直沒有出臺，國內外軟件廠商圍繞政府采購的硝煙也一直沒有散去。

盡管高志剛的說法完全符合法律，一位長期關注中國信息產業發展的有關人士在接受采訪時還是表示“有點意外”。因為，“之前盛傳的說法是60%用國產軟件，畢竟微軟的公關能力還是很強。”

如今，高志剛的話作為政府的一個聲音傳遞出來，無疑使國產軟件廠家精神為之一振。因為，在目前市場占有率幾乎為零的狀態下，政府采購就是國產軟件廠家的“救命稻草”。

金山公司副總裁葛柯高興地表示，國家部委已經成為金山WPS軟件最大的客戶。這是因為，2002年初國務院采購中心代表國家各部委進行了辦公軟件的統一采購，單獨采購金山WPS達15000套。8月14日對各部委開展免費升級活動也只是金山在落實當初合同中做出的承諾。

政府“偏心”是慣例

政府的“偏心”是顯而易見的。“政府采購歧視國外軟件是國際慣例，也是我們向歐美學習的結果。”高志剛說。

去美國考察帶來的震撼，高志剛至今難忘。美國一名律師告訴他，微軟的成功就是倚重于政府采購。美國國防部每個季度或半年都要給企業提供訂單，企業通過競標確定最后的勝者，而微軟常屬于能奪標的企業之一。毫不夸張地說，美國幾乎所有的軟件企業發展都是被政府采購帶起來的。

歐美的模式提示了中國政府，原來可以用“政府采購”的杠桿來扶持國產軟件。從2002年開始，政府采購開始發揮對國產軟件市場的調節作用，而從去年年底開始起草的《政府采購管理軟件辦法》將“會在每次采購數量上明確硬性指標”。

同時，信息安全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尤其針對一些敏感的部委。去年，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李嵐清曾連續開了6次會議討論這個問題。對此，高志剛的比喻也很形象：“現在我們的安全好比系在別人褲腰帶上，一旦出事，一夜間就沒了。”

為此，政府為了推廣國產軟件花費了很多心血，并對國產軟件表現出極大的“寬容”。

據國家政府采購中心的一位處長介紹，國家部委為了推廣WPS的使用，先后已經舉辦了12次學習培訓班，培訓了380余人。

但國產軟件的先天不足卻也使對它的推廣工作很不順利。

一位部委的辦公人員訴苦說，在使用WPS時，每次打印東西都會被告知需要把文件轉化為文本文檔才能打印。

另外一個流傳的故事是，國資委一位負責人的電腦被裝上WPS Office 2002時，原先在微軟Office下的表格在WPS Office2002上被轉換得走了樣，基本不能用。這位負責人留了一句話：“你們看著弄。”之后，一個負責信息化的處長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手動操作才將表格恢復過來，以后這位負責人的電腦中就一直用著金山的WPS Office2002。

對此，中國互聯網實驗室董事長方興東認為，“政府付出這點代價是值得的，因為這樣可以大大降低中國信息化的成本。”

實際上，“盡管國產軟件存在很多不足，部委辦公需要的功能還是能夠滿足的，只是一個習慣問題”，賽迪顧問軟件與信息服務研究事業部的研究總監郝建青告訴本刊。

關門是為了更好地開門

政府采購堅持使用國產軟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成本。

在大力推動正版化的同時，成本問題擺上桌面。如果按照微軟的開價正版化，政府采購PC達到100萬臺時，這個數字就是40億。而按照政府正版化的要求，現在每年1000萬臺的新PC，完成微軟Windows和Office的正版化，支出大概在400億左右。

而正在建立市場影響力的國產軟件廠家出價就會很低，為此，政府采購將省下一筆不小的開支。

更重要的是，政府采購力推國產軟件將威脅到微軟的整個價格體系。

“國產軟件有了政府市場的根據地，微軟在中國市場的壟斷地位就可能瓦解，消費者和企業就擁有了討價還價能力，微軟產品必然要大幅度降低。”郝建青說。因此，即使政府之外的市場完全由微軟占據，國內用戶正版化的成本將大大降低，這個節省的數字將遠遠超過政府采購本身節約的費用。

去年高志剛去瑞士等國考察時，也有很多外國商人焦急地詢問他，中國的政府采購什么時候對國外開放。高志剛的回答顯然是外交辭令——“盡快”。言外之意則是，“反正兩年內的可能性不大，我們要等自己的國產軟件羽翼豐滿了再讓大家公平競爭”。高事后解釋。

不過，政府還是給微軟留下了一道門縫，“需要預裝國外軟件的PC，需進行特殊申請”，國務院采購中心的費處長說，“國產軟件無法解決問題時，我們也會考慮采購國外軟件。”

其實，過去一年，微軟也在政府采購領域默默耕耘，可謂收獲頗豐，與原國家計委簽定了加強軟件業合作的諒解備忘錄，涉及資金62億人民幣。但它還是錯過了部委采購大單，按照高志剛的說法也很有可能在未來幾年失去中國政府采購的訂單。

可是，政府采購也不是無限期青睞國產廠家。盡管還“沒有給出時限”，但是有關官員“估計我國政府采購市場可能會在2010年開放”。

“我們現在‘關起大門并非永遠地關門，而是為了要在‘打開門的時候有更多的砝碼去跟歐美談判。”高志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