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猶如方糖,對嗎?
有棱角的、易碎的、荒唐的、甜蜜的……
這種甜蜜是要親身用舌尖的熱量才能溶化,才能品嘗……你總不能隔岸觀火
人生總有這么一個階段,一個做什么也快樂的階段、一個說什么也真誠的階段
他們可笑也可愛,笑他們皆因我們曾經荒唐過,愛他們因為我們也曾甜蜜過
——Jason
那天從雁蕩回來,還在車上,我就迫不及待地發消息告知“四人幫”(因為我們一女三男,所以被老媽稱作“四人幫”)的其他成員——我回來啦。越說越激動,最后不顧旅途的勞累,決定出來聚會,這可是今年第一次四個人都到齊的聚會。我們四個是初中同學,說起來也是十年的朋友了,人生有多少個十年,而我們竟已同伴了一個十年。想起一位教文學史頗有些魏晉風骨的老師曾在課上說,趁你和你周圍的人都還很蠢的時候,多交些朋友。
單提議去喝咖啡,我們幾個草民也就跟去了。坐在典雅的咖啡店里,我們仿佛幾個來搗亂的小孩,一會兒把小姐叫來讓她教我們如何區別焦糖和白糖,如何調制咖啡,一會又把她叫過來問她為何會有先生杯和小姐杯的區別,哥斯達黎加咖啡和云南咖啡又有何不一樣……十年了,還是那么蠢!
所以當我看到《六樓后座》的時候,我多么有同感,又多么羨慕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一起開party,一起玩大膽的游戲,一起橫七豎八地睡在沙發和地上……
六個合租一個單元的年輕人,個個都沒有那種得到公認的正經工作。Karena(林嘉欣)是一個遲到成癖又慣以各種借口拖稿的作家;Candy(盧巧音)扮演靠塔羅牌給人算命的神婆,而且還是一個具有略微妄想偏執狂的花癡;剩下的四個男孩都是新面孔,從美國輟學回來的搖滾青年wing(周俊偉),因為肥胖被女友甩掉而改變性取向的商場小丑(森美),連做夢都想發財的Jean(鄧健泓),還有怯懦內向帶著大框眼鏡的Leo(周永恒)。
這組青春的群像頗具代表性,傷感、迷茫和沒有來由的快樂看起來都足夠真實。每個青年或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索性就不去想那些復雜的事情,索性就沒有方向地縱情跳躍。
六人愛玩Truth or Dare(講真話或者趕去做),在這里每個人都放下面具,因此后座里沒有秘密。因為一次過火的游戲,六人被規定要在一年內完成對自己來說有一定難度的目標,誰做不到就要吃包租婆——一個打綠色眼影涂玫紅口紅擦胭脂的阿婆的屎!
Karena要出一本書,卻踏進暗戀未曾照面的主編的感情漩渦里不能自拔;wing要出一張專輯,唱片公司卻不予理睬,又被老媽逼回美國完成學業;美顏寶要傷害一個傷害過自己的人,卻在機會來臨的時候真心悔悟;Jean說要在一年內賺夠十萬元錢,到最后卻損失慘重……這時大家才發現本是游戲的事情變得既可怕又認真,他們要實現之前胸有成竹的愿望,現在看來居然難過登天……
除了出場的六個主角,幾個客串明星的表演也真實可愛。蘇永康扮演一個天生悲觀的小警察;扮相極像鄭伊健的蕭正楠頗有幾分喜劇天分;而扮演搖滾青年母親的杜麗莎自彈自唱了那首《海闊天空》:……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那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這個情節可以說是全片最讓人感動的一幕,也是全劇的轉折點。搖滾青年此時說出的那句臺詞也頗具震撼力:原來,我媽媽比我更懂得音樂。
墻上的那個洞是個意外,一個讓屋子里的年輕人有了更多放肆空間的意外!沒有人在乎它為什么會存在,只是理所當然地享受他們獨有的這個秘密。其實這個秘密就是青春。突然有一天,洞被堵死了,同樣的理所當然——因為青春不再。
拍完《女人那話兒》之后,黃真真并不介意被稱作“三級片導演”,在自信之余,顯示了自己的真誠和大膽。而這次索性就以真誠和大膽作為她新片的名字。
黃真真是個聰明的導演,和近年來香港那些不痛不癢的影片來比,她顯然有她的野心和想法。但是有小聰明卻缺少了點大智慧,她善于觀察和發現的本領讓她的影片充滿了過多的細節,以至于其紛繁復雜的想法不能有條有理地表現出來而使得影片更像一部記錄片。
青春或許會有這些東西,但是青春決不只是這些東西,即使把青春所有的細節都照顧到,沒有深厚的積淀沒有深入的思考,廣告上寫的 “教育制度宣告失敗”等等這種主題先行的東西,也只能讓人覺得面目可憎。
那天為了不辜負五十塊錢的咖啡,我們一直坐到咖啡店打烊。凌晨一點多,我們四個人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偶爾的出租車飛馳而過發出尖銳的摩擦聲。就這樣走著,空氣里的潮氣讓我們瑟瑟發抖,可還不忘說著鬼故事來嚇唬彼此。
大家都變了。單不再是那個愛撓女生癢癢的小男孩了,他現在應該是我們四個里最理性活得最明白的人了;葉也不再憂郁和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這個每個學期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的好學生很清楚自己的目標和方向;就連王這個平時最不了解世事最愛貧嘴最風花雪月的人,如今也有了人情世故的苦惱,開始思考人生的問題;倒是我,一向被他們看作是能干又優秀的好孩子,卻在那晚道出了自己在陌生的城市里的無助和孤單。沒有關系,在他們面前,不扔掉虛偽強裝的外衣,又待何時呢?但是我知道,四個人在四個不同的城市,誰也不能在誰身邊,只能依靠自己。我們彼此有一個關于四個人的夢,但是我們不能一直做著這個夢走天涯,只能放在心里,在某一個深夜,拿出來重溫。一個人的時候自己回味,四個人的時候大家一起回味。
后來就有些悲涼了,我說我們去旅游吧,去遙遠的小村莊,拋開男朋友女朋友,就我們四個。立刻就被否決了,女朋友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單說以后肯定還要悲涼,今后大家各自成家,就算出來聚會都很難,只能趁出差或者其他的理由出來偷偷見一面,聚一晚。而這一晚,一定是一個無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