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虛中盛開的玫瑰

我是一個像熱衷于洗澡一樣熱衷于散步的女人。喜歡洗澡是因為我喜歡站在水霧里看鏡子里的自己，確實，我是一個恨不能立即把自己抱個滿懷的自戀女人。

可自戀又有什么不好呢？最起碼我不用像一般庸俗女人那樣成天糾纏著一個男人問自己漂不漂亮？問你到底愛不愛我？自戀是一種自給自足的行為，是不需要虛華的愛情和軟弱的男人就能自我滿足的行為。做個自戀的女人總比做一個自悲的女人要強百倍。

當然，這只是我的自我鼓勵的方式。其實我也明白，我自戀是要提醒我自己我會有人愛的，我還很有魅力——這是由我的閨中好友小雯一語點破的。我知道她是好意，她只是希望我盡快從這個絢麗的夢境中醒過來，盡快把這個虛無的男人從我的生活中趕出去。

但是，我真的能做到嗎？當我在散步的前半段，我的心里正在策劃著一起反戈，我想好了要告訴他，他只是廢墟中的一縷清煙，恍惚而飄渺，而我，是一個要走出廢墟的女人。然而，在臨回家的時候，我又希望能在種滿法國梧桐的街頭撿到一只流浪的小狗，最好還能撿回這個夢寐以求的男人。

他在我面前的不自然或者說不自信被我一覽無余。

反正他落寞我不難過。愛與被愛原本都不是錯。

平日里，我在寂寞無聊、郁郁寡歡的時候就吸一、兩根 “綠羅蘭”。我不以吸煙為癮，我深知吸煙影響美容。在這個世界上，我只看重美麗，只對愛情上癮。

而戴群買“綠羅蘭”送給我，他是唯一一個給我買煙吸也不發表反對意見的男人。他這么做并非表明他贊同女人吸煙。他說只要是我喜歡做的事情，我想做什么他都支持。因為人生苦短，想做的事情就趕緊去做。他甚至愿意為我去做我想讓他做的事情。多好的男人，可我就是愛不起來。

戴群與我相識已整整三年，可我們之間一直處于既冷不到哪里也熱不起來的階段。 其實戴群有過一個女朋友，那個傻女孩全心全意地愛著他，就像曾經的我，傻乎乎地愛著另一個男人。是不是每個女人都會有一段時間會做一個百分之百的“愛情傻瓜”。那個女孩甚至還知道戴群一直在堅持不懈地追求我。而她，一如既往，義無返顧。

戴群除了定時給我買“綠羅蘭”女士香煙，每月的10日請花店為我送來一束玫瑰花。掐指算來，一千多多個日子從未間斷過。因為，我們是在某一年某一月的10號相識的。

戴群其實只有35歲，對男人來說應是最富有魅力的年齡。他是一所大學某二級學院的院長，博士，教授。他雖看上去老成，可在我面前，他老練不起來，也擺不了譜。他在我面前的不自然或者說不自信被我一覽無余。反正他落寞我不難過。愛與被愛原本都不是錯。

我常對他說，你別老用這種探究的眼神看我，我的眼睛是陷阱，掉進去容易，爬出來難。

有一次他聽得煩了，他用雙手將我從坐椅上提起來按倒在床上，這是他第一次以這樣野蠻的方式對待我。所有的掙扎和叫喊都無濟于事，戴群那從不被我重視的高大身軀重重地壓在我小巧的身上，他的吻爆發得粗野而又狂亂。我全身虛弱地任憑他的雙手在我的身上揉捏。我的眼淚無聲地流淌，一滴一滴地落到床上，打濕了他的手背。

他松開粗暴的手，滿臉懊惱。他說：你是個磨人的女人，你還在想著那個男人永遠也不可能走入你的生命，而你依然對他心存幻想，你真犯賤。

我們的關系就像是一部電視劇的主題曲，你不知道它會在什么時候響起，有時是在開頭，有時是在高潮，有時是在結尾。

其實，那句話是我對我自己說的。其實，他的眼睛才是陷阱，我掉進去了，至今沒有爬出來。他就是李楠。

夜的黑容易讓獨居的女人心里平添一絲憂傷。我仰望天花板上的吊燈，它正對著我發出冷冷的光。我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撥通了李楠的電話。這也許只能再一次證明這一切全都是錯誤，但我還是要這么做。電話是他接的。他的聲音低沉平穩。他說，你忘了我吧，我對你而言是一個劫數。

我在電話這端沉默。

如果凡事都有因果報應，我和戴群以及李楠之間的關系該是最鮮明的例子。我和李楠之間的關系就像是一部電視劇的主題曲，你不知道它會在什么時候響起，有時是在開頭，有時是在高潮，有時是在結尾。

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是因為感動于這個男人深深地愛著另一個女人，并為之受傷。

我是在李楠和他的同居女友的關系出現裂縫的時候出現的，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巧合。李楠深深地愛著他的女朋友，傳聞中那個女孩子也在用失去他就去撞墻的方式愛著他。但她還是傷害了他。而我是在李楠為情所傷，痛苦失意的時候愛上他的。他曾經說過一句話：在生命被切痛的麻木中動起來。這句話讓視愛情如生命的我為之心疼。如果有人問我為什么要獨獨愛上李楠，我只能這樣回答。

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是因為感動于這個男人深深地愛著另一個女人，并為之受傷。這個女人不是傻瓜就是弱智。可我就充當了這樣一個女人。我的女友說我之所以會愛上李楠，有一大半是出于女人的母性和心底里的善良，還有對美好愛情的向往。因為在骨子里我也渴望有一個男人能像李楠愛他的女朋友那樣的來愛我。

我和李楠認識的那天，是他第一次來上海公干。我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我主動要吸他手里的煙，他出去了一小會兒，回來的時候他為我買來了“圣羅蘭”的女士香煙和打火機。這個花絮讓我對他另眼相看。可是，后來當他以另一種身份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他卻嚴歷地指出他不喜歡女孩子的張揚，更不喜歡女孩子吸煙喝酒。為此，我一一為他作了改變。

當一個人先愛上另一個人，那這個人就輸定了。

我和李楠從一開始就保持著純潔的交往。在他的眼里，我是一張未經涂抹的白紙，純美而又不染塵埃。每次他來上海出差看我，我都會激動好幾天，有他在上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我相信這種感覺就叫做愛。

他抱緊我說：如果我傷害了你，下地獄也不會放過。

我研究生畢業前夕，李楠來到上海。在此之前，他曾在電話里對我說：你畢業后回到我身邊來，只有我才能給你想要的幸福。我做夢都想和李楠在一起。

和李楠在他所住的賓館見面，我穿了一件純白色的連衣裙，前面開著一排鈕扣，一副清純女大學生的模樣。待我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他將他坐的那張椅子拉到我的對面，我們面對面地坐著，日月在我們的視線里交融，我不知道有更大的變化在等著我。

李楠看我的眼光有些特別，他對我說他的女朋友又主動回到了他身邊。他說他們會在近期舉行婚禮。我脫口而出：那我怎么辦？李楠說他要對那個女孩子負責，她沒有他會死的。

我坐在他的對面哭成了淚人兒。我用自己的腳尖踢著他的皮鞋，哭著說：不可以的，不可以的，不可以這樣的。沒有你我也活不了。

李楠把淚流滿面的我從他的對面抱到他的腿上，他一邊替我擦拭眼淚一邊無可奈何地哄我，我的淚水更是像決堤的水一泄千里。他生氣地說：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我希望你開開心心過得快快樂樂。我摟著他的脖子死死地不肯松手。我擔心一放開手就會失去近在眼前的這個男人，我的身體在懷里微微地抖動。李楠抱起弱小的我放在床上，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愛憐。他開始吻我哭紅的眼睛，面頰直至嘴唇。我被動地被他吻著，當他解開我胸前的第二顆鈕扣，突然停住了手。他抱緊我說：如果我傷害了你，下地獄也不會放過。末了，他又親手替我扣上了他解開的那兩顆鈕扣。

這種感覺像是一場夢，置身在半夢半醒之間， 我咬著自己的手指忘了疼痛。

再見李楠已是兩年以后，他的女朋友又一次離開了他。見面之前，我們通了一個多小時的長途。他直接地說，我是唯一最執著地愛著他的人，而他最對得起的人卻是她。

李楠是在晚上到的上海。那是一個冬天的夜晚，我們做完一切并不重要的事后，開始面對面地坐在茶幾邊喝茶聊天。我說我已不再看重愛情。說到此，我問李楠，我能否吸一根煙。他沒有反對。我一邊吸煙一邊在煙霧背后驀地難過了起來。其實我說的什么不看重愛情的話只是自我掩飾。這兩年里，我一直在苦苦掙扎，做著忘記他的努力。我不想讓李楠看出我對他的感情。兩年了，我覺得我應該長大一些了。

李楠從椅子上起來半躺在他的床上，他說坐久了頸稚就會疼。我溫順地坐到床邊，不由自主地帶著滿腹的情愛為他按摩頸部。李楠把臉埋進枕頭里說：這種感覺你就像我的老婆。我的眼睛開始變得潮濕起來。他開始像說夢話一樣地回憶我對他的好，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浮現。我將頭靠在他的背后，終于泣不成聲。

李楠強有力地抱緊我，我感覺他充滿激情的身體像火一樣地燃燒，我們倒在床上狂熱地接吻，說著像囈語一樣的我愛你！這種感覺像是一場夢，置身在半夢半醒之間，我咬著自己的手指忘了疼痛。

那是我和李楠認識幾年來唯一的一次全天都廝守在一起。我坐在他的房間和他默默相對。時鐘指向子夜十二點，我對他說：我想看著你入睡。他假裝閉上眼睛，我靜靜地躺在他旁邊任憑他手的觸摸。我閉上眼睛對上帝說：時間啊，請你為我停留，為我愛的人停留，我在心里暗自祈禱。我是最最幸福的小女人，我愿意用我一生的快樂去換取這一夜的激情。

雖然今夜玫瑰不是為我而盛開，而我心靈的廢墟已經被掩埋。

早晨八點鐘，我們在雙方的注視下穿上了華麗的外衣。生活又開始了新的內容。我眼中的世界開滿了五顏六色的玫瑰，玫瑰散發出初夜的芬芳。

李楠離開上海后，我一直沒有接到他的電話。我怎么也找不到他。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不過這種預感似乎已早在我思維的某個角落安靜地等待著了。

我沒再撥他的電話。我想他的女朋友可能又一次回到他的身邊了吧！我們之間的主題曲也許經歷了高潮之后，該到了它結束的時候了。

我想到了戴群和他的女朋友，我和戴群，李楠和我，李楠和他的女朋友。我問自己，我們這群人在干什么？傷害一個其實最不應該傷害的人，愛上一個其實不怎么值得愛的人，男人和女人們都是會犯傻的，而又固執地把這種傻當作是刻骨銘心的愛情。如此，這個世界又多了多少怨男癡女啊！

我一個人走在夜晚落寞的衡山路上，我似乎聞到空氣中有玫瑰花的香味。雖然今夜玫瑰不是為我而盛開，而我心靈的廢墟已經被掩埋。玫瑰，在另一個冬季，也許還會盛開。

正確對待女性“自戀”情結

郭蓮舫 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 心理教授

女性和男性不同，其“自戀”心理狀態會在生活中占據很大的空間。文中女主人公的故事其實只表現了女性“自戀”心理的某一個方面以及造成的后果。

戀愛中的女人，往往會把忽視現實，而“自戀”心態無疑將自己提升到了一種非常完美的角色位置，這樣的位置會使其心理變得非常脆弱，無法承受一絲的意外感情打擊。最嚴重的，就是將自己的角色完全地替代了“他”的妻子或女友，以至真相到來，就根本無法抵御。女性其實要學會在戀愛中不要輕易將自己想象的作為真實，更不要因為“自戀”情結而加重這樣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