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夏,美國著名的政治學家、國際戰略學家薩繆爾·亨廷頓在美國《外交》季刊上發表《文明的沖突?》一文提出:“正在出現的全球政治的主要的和最危險的方面將是不同文明集團之間的沖突。”亨廷頓預言,隨著冷戰的結束,不同文明間的沖突取代了過去意識形態的對立,而對美國世界霸權地位的最重大挑戰將來自伊斯蘭文明和中國文明。這一論題的提出,引起了人們極大的震撼和關注,而國際一些事件的發生,也好像驗證了亨氏的這一理論,如巴勒斯坦與以色列的沖突,被猶太復國主義者鼓吹為對伊斯蘭的“文明戰爭”;“9·11”事件的發生,被認為不但是對美國國家的襲擊,而且是對西方文明的攻擊。隨后的阿富汗戰爭,似乎也證明了亨廷頓論題的成功。特別是在美國列出的7個“流氓國家”中,有伊朗、伊拉克、敘利亞、利比亞、蘇丹5個伊斯蘭國家,并且官方不斷地指責這些國家“違法”、“無賴”。這更使人感覺西方文明與伊斯蘭文明的沖突一觸即發。今年,美國以反恐為契機,以伊拉克藏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為由,發動了對伊戰爭。就在開戰之前,布什本人還毫不隱諱地說,美軍是去解放伊拉克人民的,并將在那里為整個中東地區建立一個民主的樣板,宣稱“一個獲得解放的伊拉克將成為自由的力量……促進這個重要的地區改天換地。”看來,美國的目標不僅僅是國際輿論所普遍認為的簡單的“為控制中東的石油資源”,而且還要在伊拉克和整個中東地區推行西方民主,重塑秩序。這不禁讓人想到,美伊戰爭是否就是亨廷頓所預言的,西方文明與伊斯蘭文明之間的“文明的沖突”。
在此借用《文明的沖突》作者亨廷頓接受德國《時代》周刊記者采訪時的一句話:“這次戰爭不是文明的沖突,而且文明也不應該互相沖突。”雖然這句話是針對阿富汗戰爭而言,但也同樣適用于美伊戰爭。美伊戰爭的爆發,是美國進行的根除恐怖主義行動的一部分,其原由是認為伊拉克境內存在大規模的殺傷性武器,其目的是“倒薩”——推翻薩達姆政權、銷毀伊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當然戰爭的發動還有在撈取政治選票的國內政治因素以及控制伊拉克石油資源的經濟戰略因素,但這場戰爭并不是美國發動的針對伊斯蘭文明的戰爭,并不是西方文明整體與整個伊斯蘭文明之間的戰爭沖突。按照亨氏的理論分析,文明間的沖突,是以代表各自文明的核心國家之間的大規模戰爭表現出來的。其中西方文明的核心國家是美國,對于美伊戰爭,有為數不多的西方國家支持美國的做法,為美國對伊拉克的戰爭提供了援助。但西方文明中的一些重要國家,如德國、法國等都對此持批評反對的態度,而且,許多西方國家的民眾也反對以戰爭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可見,美伊戰爭并不是以西方整體對伊斯蘭文明的戰爭。并且伊斯蘭文明是指全部的伊斯蘭世界,是所有伊斯蘭國家的總和,但伊斯蘭文明并沒有一個公認的核心國家。“一個伊斯蘭核心國家必須擁有經濟資源、軍事實力、組織能力和伊斯蘭認同,還必須承擔充當伊斯蘭世界政治領導和宗教領導的伊斯蘭義務。”伊拉克雖然一直積極努力在伊斯蘭世界中發揮影響,然而它與其它較大的可能成為核心國家的國家之間也矛盾重重,沖突不斷。美伊戰爭爆發后,伊斯蘭世界多數國家對此次戰爭進行了譴責,但并沒有一致認為這是一場針對所有阿拉伯人的戰爭。
可以說,政治和經濟因素是美伊戰爭爆發的主要根源,其中當然有思想文化因素在內,但戰爭的爆發并不是西方文明與伊斯蘭文明的沖突,只是戰爭的發動加劇了伊斯蘭文明與西方文明之間的沖突,對全球各種文明的共存發展產生了嚴重的負面影響。
歷史上,伊斯蘭文明與基督文明由于教義的不同,信仰的不同,本就存在沖突;巴以沖突中,美國偏袒以色列,加劇了伊斯蘭人對西方的敵視和仇恨情緒;美國對邪惡軸心國家的界定,更是激起了伊斯蘭人的極大不滿;美伊戰爭的爆發,再次極大地惡化了伊斯蘭與西方的關系,阻礙了世界兩大文明的交流與學習,為西方文明與伊斯蘭文明的發展埋下了沖突的種子。
這場戰爭引起了人們對西方文明的反思,西方的民主、自由和人權的價值觀遭到了人們的懷疑。可以說,美伊戰爭對人類文明發展的破壞作用是巨大的。而其對伊斯蘭世界一些國家的打擊,有可能激起伊斯蘭世界的極大仇恨心理。戰爭的爆發,加劇了當地社會的動蕩,引發更多的矛盾沖突,為恐怖活動提供了滋生、蔓延的土壤。恐怖活動的增多反過來又會對國際秩序和國家安全形成新的威脅。如此往復,人類文明歷史的進步與發展所面臨的將是巨大的阻礙。在對待恐怖主義的問題上,如果不采取正當的手段和方法,不遵循國際社會所普遍公認的準則,那么引起不同文明間的沖突的危險就不可能消除。也許,這就是美伊戰爭給世人帶來的更深思考和憂慮所在。
(作者單位:中共中央黨校)
責任編輯 姚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