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昏官的“杰作”：保姆“榮升”警官

一個僅僅只有初中文化，根本不具備錄警資格的小保姆，靠著三位大權在握的局長一路提攜關照，竟堂而皇之地當上有國家正式編制的警察，之后又被提拔為三級警司——這不是天方夜譚，而是發生在湖北省黃岡市蘄春縣一個真實的違紀事件。

一個農村來的小保姆，到底有何通天之術?讓人事局、公安局的三位局長甘愿為她“保駕護航”呢?2002年夏，根據上級指示，中共黃岡市委紀委經過半年多的深入調查，終于使這起嚴重的違紀事件浮出了水面。

認官作兄，服務員打起“小算盤”

1974年，占琳出生在湖北省蘄春縣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1990年中考落榜后，她不甘心在農村生活，決定到武漢去打工，希望以此改變自己的命運。占琳到武漢后，先是在一家酒樓里當服務員，一干就是兩年。1993年的一個黃昏，酒樓里來了一群客人，他們操著一口地道的蘄春話，這引起了占琳的注意。經打聽，得知這一行人是蘄春縣人事局派到武漢參加培訓的干部。沒想到在這個不顯眼的酒樓里會碰到老鄉，占琳格外高興。連忙改說蘄春話上前為他們服務。客人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一位水靈的蘄春女孩，于是，他們邊吃邊和占琳聊天。結果一頓飯下來，占琳和他們談得越來越投緣。其中一個據介紹是縣人事局副局長兼編制辦公室副主任的雷世雄還頻頻邀請占琳唱歌。此后他們經常來占琳所在的酒樓吃飯，關系也越加熟悉起來。

隨著與雷局長越來越熟，占琳開始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盤：雷局長在蘄春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和他搞好關系后，說不定日后自己遇到什么困難時，還能求他們幫忙……

此后，為了取悅雷局長，每次只要他們一來，占琳鞍前馬后地又是倒茶又是遞煙，熱情得不得了。有一次，雷局長無意中說自己餐票不夠從而影響報銷。當天，占琳就偷偷地開出數額達3000多元的餐票送給了雷局長。占琳的熱情與乖巧讓雷局長很受用。在一次聚會中，同行的人見雷局長和占琳很投緣，便一致提議他們拜干兄妹。占琳自然是求之不得，雷局長也點頭表示同意。這可把占琳樂壞了，馬上親熱地改稱雷局長為雷大哥，雷局長也高興地拍著胸脯保證說，以后有什么困難直接找大哥就行了。然而，占琳還沒高興兩天，私開發票的事就讓老板知道了，再加上老板早就對占琳多次深夜跑出和雷世雄等人一起喝酒而心有不滿，所以這一次，老板二話沒說，讓她立即卷鋪蓋走人。

丟掉了工作的占琳一籌莫展，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去找當局長的雷大哥。雷世雄在電話里聽到占琳的哭訴后，在一番好言相勸之后，他決定先讓占琳回蘄春，在自己家里當一段時間的保姆，等以后有機會再給找一份好工作。

在當保姆期間，19歲的占琳憑著一股聰明伶俐勁和一張甜嘴贏得了雷夫人的歡心。再加上她手腳勤快，總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孩子也被她照顧得很好，這一切都讓雷世雄夫婦非常滿意。

1995年初春的一天下午，吃過晚飯后，雷家三口和占琳一起到街上散步。在橫穿馬路時，一輛急駛而來的汽車迎面沖了過來。眼看就要撞著雷妻了。這時，占琳一個箭步，把雷妻推開，而自己卻被汽車撞倒在地……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的雷世雄夫婦醒悟過來時，占琳已經倒在血泊中……

這次車禍讓占琳的腿上留下了四寸長的疤痕，所幸沒有留下什么后遺癥，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后出院了。占琳救了雷妻一命，雷世雄夫婦感動得不知說什么才好，只有一個勁地告訴占琳，以后有什么困難盡管對他們開口。

兩局座合力造假，保姆搖身一變成警官

1996年初，蘄春縣委、縣政府根據全縣警力不足的情況，決定撥給縣公安局50名事業編制的指標。消息傳開后，小縣某些喜歡搞不正之風的人紛紛盯上了這些名額。占琳也知道了這一消息，她馬上向雷局長表達了自己想到公安局當一名警察的愿望。這是占琳第一次開口求雷世雄，雷世雄當即爽快地答應幫忙。

可一看苛刻的錄用條件，雷世雄心里犯了難：根據《人民警察法》，對招錄的警察，必須具備兩個最起碼的條件：一、必須是高中以上文化程度；二、必須在市一級公安機關參加兩個月以上培訓并考試合格。這兩個條件占琳都不具備，怎么能當上警察呢?

雷世雄作為編制辦的副主任，自己當然清楚要想把占琳弄進警察隊伍該怎么辦。沒有高中畢業證，他就找人做了一個假高中畢業證；沒有市一級公安機關參加兩個月以上培訓并考試合格的資歷，雷世雄就托關系開了一個證明并找人為占琳在錄用考試中代考……

就這樣，在雷局長的一手操辦下，占琳的名字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錄用名單上。占琳順利地脫下圍裙穿上了筆挺的警服。然而，占琳在上班第一天卻聽到了一個壞消息——因編制問題，國家財政對這批錄用的警察不予撥款。也就是說，占琳與一同進去的其他49名警察只能靠罰款來掙自己的工資。于是，占琳又開動了腦筋，一定要想辦法轉正。占琳馬上找到雷局長，提出“小小的要求”——幫忙轉正。

作為編制辦公室的副主任，這事自然不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但是這必須要有公安局局長張誠軍的推薦，人事局才能辦理。抱著幫人幫到底的想法，第二天，雷世雄就帶著禮物親自上門拜訪了張誠軍局長。一陣寒暄后，雷局長開門見山地說出此次登門的目的——讓自己的干妹妹轉正。張局長當然也知道眼前這個人雖然官職比自己小一級，卻是一個掌握人事編制實權的人物，既然是他開口要求，自己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一個星期后，張局長特地向縣委、縣政府打了個報告，申請將占琳和自己的小車司機陳某改為財政編制，由財政局撥款發工資。由于有張局長的推薦，又有人事局編制辦的雷主任做內應，占琳和陳某一起，順利地轉為正式警察，吃上了“皇糧”。

由一個從前服侍別人的小保姆，搖身一變成為人人尊敬的正式警察，又有人事局副局長、公安局局長做后盾，一時間，占琳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和膨脹。開始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在單位里神氣活現，威風八面，動不動就大著嗓門指揮這個，指揮那個，儼然成了一個“大姐大”般的人物。

小人得志便猖狂，保姆警官與眾局長一起下課

占琳的狂妄引起了很多同事的反感，他們紛紛猜測，她到底有什么背景，以至于如此有恃無恐呢?正當別人還在猜測背景時，一次分房事件把占琳的張揚與貪婪，赤裸裸地展現在眾人面前。

那是1997年的4月，縣公安局準備對住房重新進行分配。由于有兩位局長做靠山，占琳再次享受了特殊待遇——面積比一般的職工都大。而與她一同進來的警員鄭軍，雖然在招警考試中名列前10名，各項硬指標都合格，且進入公安局后，各方面的工作成績都出類拔萃，但他分到的房子卻連占琳房子面積的1/2都不到。一個新來職工居然能分到如此大面積的住房，再聯想到一同進來的50個新警員中，就她和局長司機陳某轉了正，大家自然開始猜測她和局長的關系。

偏偏這個占琳，得了好處卻不知道收斂一下自己的行為，還處處顯擺自己所分得的房子，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占琳的張揚引起了公安局干警的好奇——這個各方面素質都欠佳的小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于是以民警鄭軍為首的公安局一行人，開始對她進行明察暗訪。這一查就弄清了占琳的“來龍去脈”——她居然是一個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小保姆!這一結果激怒了公安局所有有正義感的職工，他們聯名把寫好的檢舉材料同時投寄到蘄春縣委、黃岡市委、湖北省委、國家民政部以及中央電視臺等20多個部門和新聞媒體。不久，聯名投訴有了結果，國家民政部有關領導對此事作了批復，要求蘄春縣委協助調查。

1997年6月，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欄目組趕到蘄春，對被投訴的1996年蘄春縣公安局中的錄警程序進行調查，并對縣公安局局長的小車司機違規當上警察一事進行了曝光。但作為整個事端導火索的占琳卻因錄警過程是“合法”的——所有的手續都有縣人事局的“正規”手續，符合《人民警察法》對招錄的規定，有關部門又查無實據。因而僥幸逃過了這一次查處，仍留在公安隊伍中。

事后，黃岡市委和蘄春縣委對縣公安局責任人進行了嚴厲查辦，時任縣公安局長的張誠軍被撤職并開除黨籍。緊接著，原縣公安局副局長于某被任命為縣公安局局長。

自從上一任局長張誠軍因違規錄用小車司機當警察的事被查處后，表面上看，公安局風平浪靜，實則醞釀著一場暴風驟雨：引起公憤的占琳依然在公安局里過著逍遙的日子，鄭軍等人心中十分氣憤，他們繼續搜集各方面的證據，并不斷地向各個部門反映。得到這個消息后，占琳心里恐慌不已。2000年初，她見風頭已過，決定再次請雷局長出馬，拉近和于局長的關系。為了討好雷局長，于某心領神會。

2000年4月，蘄春縣公安局將對一部分警察提干，按照《人民警察法》的規定，除要求有至少4年警齡以外，還必須具備國家干部的身份。前一項條件，占琳已經達到；但后一條，占琳是無論如何不具備的。要想達到提干的目的，惟有靠于局長的鼎力相助。于是，占琳故伎重施，再次提著厚禮登門拜訪于局長。2000年8月，在于局長的一手“提攜”下，占琳被授予“三級警司”的警銜。就這樣，小保姆警員當上了警官。

沉寂了一段時間后，再次有了靠山的占琳又露出了飛揚跋扈的面目，而且比以前更甚。知道鄭軍等人對她依然心懷不滿，就多次打電話恐嚇他：“你小子想在公安局混下去的話，就別亂說!”

對占琳的張揚，雷局長和于局長也有耳聞。他們擔心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心里直打鼓的兩位局長為此專門找到占琳，希望她能收斂一點。但“不幸”的是，他們的擔心很快就應驗了。

2002年6月，14名公安局干警再次聯名寫舉報信，揭露蘄春縣公安局領導徇私枉法、違規錄用保姆當警官的行為。同時，他們還通過各種途徑了解到，縣人事局的副局長雷世雄在這一交易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舉報信很快到了湖北省委主要領導的手里，他們迅速作出指示，要求有關部門進行調查處理。2002年9月中旬，黃岡市委組成專門調查組到蘄春縣進行了為期20天的詳細調查，終于查清了這起嚴重的違紀事件。2003年1月初，蘄春縣相關部門作出處罰決定：撤消占琳三級警司警銜，取消其人民警察身份；撤消于某縣公安局局長職務；同時，縣人事局副局長雷世雄也被撤銷行政職務。由此，這出長達10年之久的三位局長違規錄用保姆做警察的丑劇終于落下了帷幕。

(作者單位：湖北省鄂州市東楚法制報)

責任編輯 侯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