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恨到愛：我的親情情感歷程

★一個催人淚下的親情故事

★一段充滿血淚的人間傳奇……

★這個真實故事的主人公叫朱雨青

愛我疼我的媽媽不是我的親媽媽，愛我疼我的爸爸也不是我的親爸爸，真正的生母20年來卻一直被我冷漠著、仇恨著……

出生在廣西西江邊的一個小鎮上，媽媽是鎮醫院有名的大夫。那時候，父親還在農村，每當媽媽帶著我去看望爸爸時，他們都會親親熱熱地坐在房里說話，而一身洋娃娃打扮的我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堂屋的大凳上，看著村里的一大群孩子好奇地擠滿了門口。這時，總會有一些嬸嬸走過來，指著我說：“瞧，她就是周大夫的妞兒，她媽可真了不起……”每當聽著這些話，我小小的心里就充滿了自豪和驕傲。我覺得母親是這世上最偉大的人。

1985年，由于媽媽的努力，爸爸調到了鎮糧站工作。這時，媽媽已升任為鎮醫院院長了。良好的家庭，父母的呵護，使我度過了許多快樂的日子，然而，誰又會想到幸福在轉瞬間就會溜走呢？

這年的10月6日，是我永遠難忘的悲痛的日子。正上小學3年級的我在學校聽到媽媽撞車的消息后，瘋了似的就往醫院跑。那個無情的下午，媽媽永遠地離開了我。臨走時，她一句遺言也沒有說。

媽媽離開人世不到半年，爸爸就娶了后娘，是鎮上的王阿姨，以前來過我們家，對我很好。但是，爸爸迎她過門的那一天，鎮上的幾個嬸嬸卻偷偷地告訴我，后娘不是好人，我媽媽就是因她勾引我爸爸而撞車死的……我想起書上說的那些壞后娘的故事，心里不由得害怕起來。那天，我漫無目的地走到鎮邊的小河邊，“媽媽是給王阿姨害死的……”我趴在沙灘上傷心地哭起來，沙子濕了一大片。

那天，我很晚才不情愿地回到家里，滿臉喜氣洋洋的父親顯然忽略了我的情緒，他拉著我來到后娘的跟前，要我喊“媽媽”，看著后娘那幸福的笑臉，頓時使我想起了媽媽臨死時悲傷落淚的樣子，我不由得憤怒起來，我恨恨地盯著她，一把掙脫了爸爸的手，尖叫起來：“我不叫！我的媽媽早就死了！是她害死了我媽媽！”

爸爸呆住了，在賓客驚疑的目光中，他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隨即我的臉上就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我也呆住了，爸爸竟然打了我！我大哭著奔回房里，“砰”地撞上了房門。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門外有輕輕的敲門聲，后娘在輕輕地喚我：“青青，青青”。我沒有理會她，等腳步聲離去后，我打開了門，看見一只漂亮的布娃娃靜靜地躺在門邊，布娃娃的身上貼著一張紙條，那是后娘寫的，她寫道：“青青，你不愿叫我媽媽就不叫吧！那么就叫我阿姨好嗎？”我撕下紙條，把娃娃扔出窗外。

那一晚，我把媽媽生前的照片抱在懷里，哭著睡了過去。

從此，我變得孤獨而沉默，在我的意識里，后娘就是我的仇人，我避她、躲她，甚至當著她的面用小孩子惡毒的話語罵她。

這一年，我上了小學5年級。開學的第二天，兼語文老師的班主任布置我們寫一篇作文“我的媽媽”。寫下標題，我就咬起了筆桿流起了淚水。我流著淚寫下的作文，充滿著對媽媽的想念，也夾雜著對后娘的怨恨，“媽媽，倘若您尚在人間，我就不會受到一丁點兒委屈了，您知道嗎？后娘是個惡毒的婦人，整天對我打罵，爸爸又不喜歡我了，我好想您啊！”班主任是個剛從師范學校畢業的血氣方剛的大哥哥，他被我這篇不成規矩但感情充沛的作文震動了。當晚，班主任就到我家家訪，問了一些我家中的情況，然后把我的作文給爸爸看。班主任在告別時對我后娘說了許多勸解的話，他說道：“青青是個聰慧的孩子，你們不要忽略了她的感受。”班主任走后，后娘很委屈地哭了。爸爸瞅著小臉繃得緊緊的我，二話沒說，操起桌上的鋼尺就朝我的屁股打過來。我閉上眼睛，心里大聲地喊著：“爸爸，你打吧！你打吧！反正你已經不愛我了！”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但是，許久都沒有爸爸的動靜，我睜開雙眼，只見后娘正緊緊地拉住爸爸的手，淚水朦朧的眼睛里分明露出乞求和無奈。爸爸丟下尺子，俯下身來，沙啞著聲音說：“爸爸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般不懂事的女孩兒。你怎能那樣寫你的新媽媽呢？”

從那以后，我不再那么仇視后娘了。其實后娘對我是很好的，平時爸爸工作忙，家里大小的事都落在后娘的身上。下了班后，她不僅要做家務，還要抽出時間為我補習功課，特別是我上了初一的那一年，爸爸由于長期出差，很少在家，后娘怕我寂寞，就在假期里帶我去北海旅游了一個禮拜，大海的湛藍和浩渺，使我的心境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我仍然沒有以行動或話語來表示自己的感激，我盡量地壓抑著自己的快樂，我甚至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后娘“自作多情”，不管她用什么辦法，都不能替代媽媽在我心里的位置。

這樣不冷不熱的日子在我的固執中默默地過了兩年多。1990年6月，這時的我將面臨著畢業考試，報志愿時，我自作主張填了林業學校。爸爸從老師口里得知這件事后，要我改志愿考高中。我和爸爸爭執了起來，爸爸勸我說：“青青，讀高中吧，將來上大學。”我沒有聽進爸爸的話，賭氣沖出了家門。爸爸怎么也不知道這時的我已陷入早戀中。那個男孩子早就同我約好了一起報讀林校，我又怎會輕易改變呢？

那晚，我游蕩到很晚才回家。一進門，就看見爸爸正黑著臉坐在燈下，站在一邊的后娘也顯出沒有過的嚴肅。難道他們想用“高壓政策”來迫我讀高中么？！14歲的我倔強地就要往房里沖。驀地，爸爸在背后重重地拍桌子，厲聲喝道：“青青，你給爸爸站住。”我被爸爸憤怒的喝聲震住，低著頭不敢再走。

爸爸命令我走到桌子跟前，放緩聲音說：“青青，聽大人的話，上高中，考上大學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你成績好，千萬別錯過這個機會。”頓了一會兒，爸爸艱難地說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媽今天去了學校，一些同學都反映了……你要為自己的前途好好想想。早戀會害了自己呀！”

我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剛才還羞愧的我一下子惱怒起來，我恨死了后娘。她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拉起我的手，說：“青兒，我知道你怪我，但媽是為了你好呀！你不要再和那個男孩來往了……”

“誰要你管！你又不是我媽媽！多管閑事！”我一下子甩開后娘的手，瘋了似的大聲叫道：“你害死了我媽，還會安什么好心？！我讀林校你不是更好嗎？讓你省了幾年學費，反正我也不是你什么人！……媽媽……”我哭著跌坐在地上，呼喚著死去的母親，后娘被這一情景嚇呆了，捂著臉也哭了起來。過了許久，爸爸把我拖起來，喝令我跪在后娘面前，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也太過分了，你媽為了你不知有多傷心，現在你就叫她媽媽，向你媽道歉！”屋里的氣氛一下子靜極了。我抬起臉來。看著爸爸老淚縱橫地轉過身去。我垂下了頭，沖著后娘低低地叫了一聲“媽媽”，但我小小的心里充滿了仇恨。

最終我還是報考了高中。我住到了學校宿舍，很少回家。雖然學校和我家只隔著一條馬路。我不愿見到后娘，也不愿見到爸爸，偶爾回家聽到他們親熱的笑聲，我都會淚流滿面地想起我的媽媽，我太愛我的生母了。每當此時，我總覺得媽媽的靈魂就在我身邊，正怨恨地看著另一個女人奪取了自己的愛的位置，哦，可憐的媽媽。

高中的整整3年里，我把自己扮成了一只豎著刺的刺猬，同學們只看到我孤傲的外表，卻沒有人知道我的內心是那么的脆弱。1993年高考前夕，我在讀了大量顧城的詩后，突然產生了自殺的念頭。

6月29日晚，我寫了一封遺書，“爸爸，請原諒女兒的不辭而去，我再也不想承受后娘所給我的痛苦了。女兒去了，你自己保重吧……”然后，我把這封遺書夾在床頭的英語練習本里，在宿舍里服下了大量的安眠藥。晚10點時，一位女同學想借我的作業看，叫了幾聲我沒醒，就自己拿過我枕邊的英語練習本，一打開，看到那封遺書，女同學驚呆了……

我在鎮醫院醒來的時候，看見爸爸和后娘正坐在病床邊，他們兩眼紅腫，顯然剛哭過。見我醒來，后娘跪在床邊打著自己的耳光，一個勁地哭著說：“青青，原諒我，不要再這樣傻了……”看著爸爸將悲痛欲絕的后娘擁在懷里，我剛剛有些軟下來的心，一下子又堅硬起來。

因為那封遺書，后娘受到了學校領導的批評和社會輿論指責，不久，后娘離開了小鎮，走時，她托人交給我一封信，信中這樣寫道：“青青，我知道這些年來，我的存在對你造成莫大的傷害，今天，我暫時離開你爸爸到南寧去，讓你爸爸還給你一份完整的愛。假如有一天你能接受我，我再回來。如果你永遠無法接受我，我還是要告訴你：青青，我是愛你的！”

讀著后娘的信，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回想起以往，后娘對我的點點滴滴，我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好后娘，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但是，我無法抹去是她“害死”我母親的想法，盡管我早已知道，我深深愛著的母親是意外車禍而身亡。我始終固執地認為，我和她身上流淌著不同的血脈，她永遠只是陌生的后娘。

后娘走后，家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安靜，盡管我搬了回來，但和爸爸見面的機會卻很少，見了面也很尷尬。直到考完試，我才知道原來爸爸每晚都到外面喝酒，有一晚12點多才醉醺醺地回來，一進屋就倒在地上，叫著后娘的名字。我把爸爸扶到床上，幫他擦凈胡子拉碴的臉。爸爸老了很多，那晚我在陽臺站了許久，我開始有些自責。

8月12日，爸爸下鄉時淋了雨，病在床上一連發了3天高燒，看著急得發哭的我，一位好心的鄰居對我說：“你后娘就在縣城，去叫她回來吧。”

原來后娘只去了南寧10多天，就忍不住回來了，但她不敢回家，只好住在親戚家里。我到縣城找到了后娘，后娘乍一見我顯得很激動，想擁住我的肩膀，但舉起的手又放了下來。我看著她，輕輕地說：“爸爸病了，我來請你回家。”

后娘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就走。走出街口時，飄起了小雨，看著后娘拿出包里的雨傘，我快步地走到了前面，后娘追了上來，默默地把傘撐到我的頭上，說：“把頭發擦一擦吧，不然會感冒的。”我接過毛巾，眼淚流了下來。

我淚流滿面。原來，最愛我的，一直為我默默承受痛苦的母親就在我身邊。

有了后娘的照顧，爸爸的病很快就好了。那些天，我和后娘關系還算融洽，有時還會說說笑笑。

這年9月，我要到西安上大學了。爸爸和后娘決定一起送我到西安。在西安，爸爸帶我們游覽了華清池、兵馬俑等名勝古跡，每到一處，后娘都要爸爸替我和她拍合照。這是我和后娘第一次在一起照相。

冬天時，后娘給我寄來了兩件手織毛線衣和一條白圍巾，圍巾織得十分漂亮精巧。同宿舍的女孩子都嘖嘖稱贊：“雨青，你媽真能干，織的圍巾這么好看。”我把圍巾卷在脖上，自豪地說：“這是我后媽織的，要是我親媽還在，織的會更漂亮！”

我在舍友驚訝的目光中，取出相簿，指著媽媽的遺像說：“這才是我的親媽媽。”相片里的媽媽微微笑著，顯得那么秀雅和美麗。現在我仍然覺得，媽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女人，后娘無論如何也無法跟我的生母相比。

舍友阿麗看著相簿，忽然大聲地叫起來：“雨青，你說她是你媽媽，怎么你跟她一點都不像呢？倒是你繼母，你看，長得跟你一模一樣！”“你亂說！”我生氣地搶過相簿，一看，不由得呆愣住了。經別人這么一說，我才發覺我跟媽媽真的不像，卻像極了繼母，那眼睛、那眉毛、那嘴唇……我納悶起來。

我忽然想起幾年前曾在家里看到過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后娘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后面寫道：“愛女滿月留影”，當時后娘看見我看這張照片，很慌張的樣子。過后我一直沒有再見到過這張相片，當時我亦沒有在意。難道……可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我的心思蒙上了一團云霧。寒假回到了家里，我悶悶不樂，好幾次，我呆呆地凝視著后娘，然后跑進房間拿起鏡子左照右照地看自己的臉，真的太像了！

春節過后，我再也忍受不了這迷惑的痛苦折磨，那天，待后娘出去后，我嚴肅地問爸爸：“爸，我的親媽媽到底是誰？”

爸爸震驚地看著我，半晌才說道：“你怎么啦？你死去的媽媽就是你的親媽媽呀！”我凄楚地笑著搖了搖頭，輕輕地說：“爸，你把真話告訴我吧！我已經為這件事痛苦很久了！”

爸爸悲愴地審視著我，許久他緩緩地站了起來，打開一個箱子，拿出一封信遞給了我，信是后娘寫給媽媽的：

“周大姐：

我是懷著極其復雜的心情給你寫這封信的。同是一個女人，我想你一定能體會我此刻的彷徨和無奈，回想起那些日子所受的屈辱，我真想一死了之算了，可是我可憐可愛的青兒，這叫我如何舍得下啊！

當初和林（青兒的爸爸。筆者注）在那個偏僻的小縣城相愛，我曾有過少女最美的憧憬。但這一切都給我自己親手打碎了，我不該那么輕易地就相信一個人，以致給自己的一生帶來永遠也洗不掉的恥辱……林離我而去，是我意料中的事，我這個不貞不潔的女人辜負了他曾經的一片真愛，我不怪他……現在我只請求你答應我一件事，替我將青兒撫養成人。周大姐，這幾年來你不是一直都盼望有個小孩嗎？你就把青兒當成你的親生女兒吧，我一生都會感激你!

我的一切相信林已經說過了。等你們來接走青青后，我決定到河池哥哥家落戶。那個強暴我的畜生前幾天在外面殺了人，不久就會繩之以法。我真高興，這真是惡有惡報！請你在收養青青后，無論如何都不要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秘密，否則會影響她的整個人生。從此就讓我這個母親，從她的心靈上永遠地消失吧！

痛苦的王敏芬”

看完這封信，我早已哭成了淚人。爸爸在一旁告訴我，我的生母，也就是現在的“后娘”，當初和他一起下鄉的日子里曾經深深相愛，但爸爸實在無法接受生母被人強暴的事實，他忍痛離開了生母。“過后我是多么后悔啊，后悔自己的自私，畢竟，你媽媽她并不想將事情弄成這樣。后來，當她得知我們結婚兩年沒有生育時，就把你送給我們做女兒，你養母疼你愛你，視你為掌上明珠。幾年后，你媽媽因想念你，這才回到小鎮上。本來，這個秘密，會一輩子隱瞞下去的……”爸爸說不下去了。

愛我疼我的媽媽不是我的親媽媽，爸爸也不是我的親爸爸……我怎么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怎么也不愿意承認自己竟是一個強奸犯、殺人犯的女兒！

我哭昏了過去。醒來后我將自己關在房間里。我捧著媽媽的照片，媽媽依舊是那樣疼愛地望著我，我又翻開后娘和我在西安的合影，她分明是我的親生母親啊！我想起這十年來她對我的點點滴滴，懊悔的淚水涌了出來，我多么希望她仍然是我的后娘，我憎恨自己的身世，我從來沒有這樣厭惡過自己。

我不吃不喝地關了自己一天。爸爸幾次在門外乞求我出來吃飯。有一次“后娘”在門外哭了很久，但我始終不肯開門。我怕面對這突然的陌生角色。

第二天，當我從淚痕斑斑中睜開眼睛時，看到了門縫里插著一張紙條，那是“后娘”寫的：“青兒，昨晚我在你門外等了一夜，我是多么希望你忽然打開門撲進我的懷里叫我一聲媽媽啊！我盼了20年了 ……青兒，你能原諒媽媽嗎？這20年來我做夢都膽戰心驚地怕你知道這個秘密，但你最終還是知道了。青青，你出來看看媽媽吧！我在門外等你！”

我淚流滿面。這一刻，我情感的波浪洶涌澎湃，我不知道，最愛我的，為我默默承受痛苦的親生母親就在我的身邊！而和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養父養母又是給了我多少的愛啊！我擁有了三位父母的疼愛，我就是他們的女兒，比親生還親的女兒，我還有什么理由躲避他們呢！我打開房門，憔悴的父親，哭泣的媽媽，緩緩地走到我面前。媽媽布滿血絲的眼睛掩飾不住心底的激動，那眉毛、那嘴唇、那眼睛，一切都是那么熟稔……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撲進她的懷里，大聲地喊著：“媽媽”！

后來，我很順利地在西安結束了3年的大學生活。分到北海工作后，我經常會利用自己播音員的身份點歌給所有的母親，而每逢母親節，我都要買兩束潔白的康乃馨，一束獻給我的媽媽，另一束獻給我死去的養母。我要告訴她們：最偉大的愛就是母親的愛，沒有你們的撫育與付出，就沒有女兒的今天。